“我沒醉,我酒量好著呢。”牡丹踩著舞步,如一條美人蛇一般扭動著,手胡亂地揮動著,“你們都喝不過我!都喝不過我!”
她忽地一個旋轉,到了狐七跟前,歪著頭打量她:“怎麼還有一個沒倒下?來,我們來喝。”她提起酒壺往嘴裏倒,卻倒不下一滴酒。
“沒酒了。”她晃了晃,直接把酒壺摔了。
地上又多了一堆碎片。狐七歎了口氣,趁她看著碎酒壺失神時,上前把她拉住:“牡丹姐姐,夠了。”
“夠了,怎麼就夠了呢?怎麼就這樣了呢?”一滴淚落到她的手背上,狐七低頭,卻見女子明眸中不知何時盛滿了淚。
“小七啊。”她握住她的手,“男人都沒一個好的。他們對你好,不過是愛你的容顏。等你人老珠黃……哼哼……都是壞人!”她兀地又鬆開,拍著桌子吼道:“你們都是壞人!”
想到今早瞥到的那人,狐七輕聲問道,“是他對你不好嗎?”
“他……”牡丹歪頭想了想,淚珠掛在了眼角,經她輕輕一眨,落了下來,“對我很好啊。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他。”
“我八歲被賣入青樓,十五歲掛牌接客,二十芳華遇上他。如果不是他教我狐族媚術,我能有今天的風光嗎?”
“原是他教的你啊。”狐七垂眸,不知道想著什麼,但很快又被牡丹的嚷嚷聲吸引了注意:“可我寧可從未遇上過他!”
“若是一生注定隻見黑白,烈焰炙烤,我或許會認命。但為何又讓我遇見他,看到繁花斑斕,暖冬馨陽?如果我沒遇上他多好。”牡丹的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傾下,“我明知道的,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要抱有奢望呢?”
“太苦了,太苦了!”
“姐姐,你過得不開心,為何不離開呢?”狐七扶著她往床榻走去。
“離開了,我又能去哪啊?”牡丹歪坐在床頭笑道。
清醒時,她不苟言笑,喝醉了,倒是又唱又跳。狐七試了帕子給她抹淚,牡丹握住了她的手腕,癡癡地道:“我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可那又如何?我不是那嬌小姐,我隻是個妓子,用錢就能買到的貨物。我無法正經修煉,隻憑那八分之一的稀薄血脈去修那魅惑人的功夫。不能擔不能抬的,我怎麼謀生?他們都說我贖我回去,要我當妾室,不用我幹什麼,隻要美美的,服侍好他們……哈哈哈哈哈。”
她淚水都沒擦幹,便大笑了起來。狐七怕她氣順不過來,想把她扶好,但牡丹隻笑過了這茬便冷靜了下來。她抬眼看向床帳,目光發虛:“他也說過要給我贖身啊。”
“可他連讓我當妾室都不願意。他說要給我一筆錢,讓我做些買賣也好,找人服侍也好。我哪裏不好了?”她又哭了出來,“人人都說我美,他也說我美。為什麼就這樣了?我看盡繁華,也曾有一人讓我甘願洗盡鉛華,願與之偕老。但到頭來,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我不走,我就要一輩子留在這裏。等我年紀大了,不好看,我就當媽媽,繼續在這裏等他。讓他路過了,想起我了,還能有個地方喝喝酒。”
“小七,”她拉住她的手,“聽姐姐說,千萬不要愛上一個人,永遠不要把心交出去。”
“我的曾外祖母曾是一方大妖,卻因愛上了一過路的書生,被剖心剝肺。我的外祖母與人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最後卻因對方高升,身份不匹配,淪落為下堂妻。而我的母親篤信情愛,與人私奔,最終客死他鄉,連唯一的女兒也被她的賭鬼父親賣入青樓。”
“男人沒一個好的,都是騙子!”牡丹打了個嗝,美豔的妝容都哭花了。在這一刻,似乎已沒了那個十年盛名的花魁,隻有一個為愛傷情的女人。她哭著哭著,便睡了過去。
狐七洗了帕子幫她擦淨了臉,又給她捏了被子。
“終究隻是長得有些像而已。”她心想著,坐在床邊晃著腳,“我的親姐姐隻會在戰場上把人打哭,而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哭。”
時隔太久,連記憶裏那些珍藏的身影也逐漸模糊。她側過頭,指尖停留著女子的眉眼上,微微發顫:“仙若是死了,便是灰飛煙滅,重歸大地,沒有投胎的機會了吧。”
“壞人……都是壞人……”牡丹似被魘著了一半,不停地說著夢話。
“姑娘!”青衣侍女端著酒壺進門,見這一室狼藉,不由地驚叫出聲。
狐七抬手輕搭在唇上,又指了指床上的牡丹,示意她安靜。然後自己踮著腳尖,走了過來:“我要走了,交給你了。”
青衣侍女忙跟她道謝。狐七搖搖頭,向外走去。
房外熱鬧的很,有各式各樣的聲音。隻她腦海裏卻一直回響著那句話——
“小七,要守住你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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