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更(1 / 2)

彼時林蘇白與狐七進府後便分開了, 狐七被引去了城主夫人的院子裏,而他則是直接被領素見彭萬裏。

分開前,林蘇白悄悄拉了她一把。狐七見狀,眼珠子一轉,趁下仆還在前頭領路,裝作跌倒,摔在了他懷裏。

林蘇白及時把她抱住,低聲在她耳側叮囑道:“等下你到城主夫人麵前,要盡可能守禮, 少說多聽。如果有冒犯,能忍則忍,不能忍就盡可能鬧出大動靜, 等我前來。”

“放心,”狐七額首, 笑得眉眼彎彎的,“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狐七姑娘, 這邊請。”

“好!”

林蘇白隻能放手了,又替她掉到眉側的發絲撫到耳後,看著人離開。

到底是不放心啊。林蘇白又在心裏把祝平安罵得狗血淋頭,麵上倒是無甚異色,默默地跟著指引到了書房前。

裏頭似已有人在談話。林蘇白見領路的下仆站在門前未再有動作, 他眸色一深,幹脆也站著,隻聽裏頭隱約傳來:

“舅舅,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是鬧著玩的,誰知你們都當真了,還給我傳了開去。”

“這種事能鬧著玩?你實話實說,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哪能?舅舅你就饒了我吧。我不就是氣那姑娘打了我幾拳,實在氣不過了找了個借口上門鬧事。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個輕悅一些的聲音似是祝平安的,那另一個渾厚的隻能是城主彭萬裏的。

林蘇白聽著祝平安不停地插科打諢、意圖蒙混過關,不用親眼目睹,都能想象得到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低頭之際,林蘇白嘴角泛起了冷笑。

這時下仆終於敲門,報道:“大人,林公子已到。”

林蘇白忙整容進門。祝平安聽到稟報聲,本還想著說句“舅舅原還有客人”,結果見那所謂的“林公子”竟是自己昨日見到的那位少年時,口還張著,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

“舅舅!”他跳起來,指著林蘇白,正要說話,卻被彭萬裏打斷了。

“你先下去。”

林蘇白似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自顧自地躬身行禮,同時低頭之際用餘光打量了一眼,見一相貌三十許的中年人端坐在正中,其膚色微黑,體格健壯,麵部棱角分明,橫眉入鬢,不怒自威。

“這形象倒與他從前見過的金富貴和蘇傲恒都不大一樣。”林蘇白心想,默默收回視線。

“舅舅,我……”祝平安尤想掙紮。

彭萬裏直接喝令:“出去!”眼神十分淩厲。

祝平安麵色一白,知道已無回轉之地,終是低下頭,轉身離開。在與林蘇白擦肩而過之時,他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可惜林蘇白目不斜視,看也沒看他一眼。

下仆送來了新茶,又退走了。門重新合上後,書房內隻剩彭萬裏和林蘇白二人。彭萬裏沒讓他坐,林蘇白也沒動,甚至頭也沒抬。

一時間,屋內針落有聲。

“林蘇白,年十六,儲元境修為,一年四個月前與其妹投奔而來,然在平昌城無親無故。一年三個月前開始在紫藤胡同租住,靠接散活為生,不多不少,剛好維持生活。六個月前,經藥店掌櫃推薦,到鏢局跟鏢。凡接觸過之人,皆評價此人年紀輕輕,吃苦耐勞,勤勉好學,不拘身份,待人溫和有禮。”

彭萬裏念完了這段話,把折子放下,看向林蘇白:“小子,把頭抬起來。”

林蘇白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彭萬裏在看他,他也在看著他。也是這時候,他才發現彭萬裏顴骨處有道傷疤,似是再高上一分,便要穿透眼睛,能想象得出當年的傷勢有多麼凶險。

他很快地移開了視線,沒再緊盯著那處,隻還是讓彭萬裏發現了。

“你對我的傷疤很好奇?”A_C_T_D_D_J_Z_L

“不敢。”這人太敏銳了。林蘇白忙打起精神,不敢再放縱自己。

“你倒是奇怪。我是上過戰場的人,身上的殺氣不淺,一般人連跟我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你卻盯著我的傷疤不放。”彭萬裏眼神又淩厲了幾分,“小子,你不簡單啊。”

“更何況,”他話鋒一轉,“人總會有喜歡自己的,也有討厭自己的。你卻能左右逢源,讓接觸過的人都對你留有好印象。據我所知,隻有一種人能做到這一點。你猜是什麼人?”

他最後幾個音落下之時,房內的溫度幾乎降到冰點,一股凝重的威壓朝林蘇白襲來,似要把他壓倒在地。

一滴冷汗從林蘇白的額角滑下。他抬起頭,笑了笑,似是無所畏懼一般:“什麼人?”

“探子!”彭萬裏一掌拍在案上,折子被氣浪掀飛,橫隔在他們之間,慢慢跌落。

“不對,”林蘇白沒動,目光也很定,“我猜的和城主大人不一樣。”

“你說!”彭萬裏站起來看著他。中年人身材魁梧,氣場驚人,似是一拳就能把他打穿。

“求生之人。”林蘇白道,“為了活下去,得捉緊每一個機會,捉緊每一隻伸來的手,想辦法留住每一個路過的人。因為不知道誰能救自己,誰能帶自己逃出生天,隻能廣撒網。因為對於他來說,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自己的恩人。沒有惡人,隻有路過的人和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