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 27.上天的安排
短短的一個月,身邊什麼人都沒了。羅霄坐在窗前,神色鬱悶,看著窗外的細雨。
最近她的心情一直起起伏伏,若有所失,若有所思。前些日子,她感覺好得像春天,還當自己是朵大牡丹花兒,在春風裏得意洋洋,周圍飛過來的不是蝴蝶就是蜜蜂。眼看著春光正好,春風正暖,突然間春天就要離去,花謝花飛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羅霄看著鏡子的自己,眼角已經飛起了隱約的魚尾紋。貝笛形容魚尾紋是烏鴉的爪子,毫不客氣地就在你青春的容顏上抓下歲月的痕跡。羅霄一邊擠眉弄眼,檢查眼角的魚尾紋,一邊對自己笑道:“你還想怎麼蹦?你都是過三張的人了,青春也就剩點皮毛了。”
她東想西想,尋思要不要回到孫華身邊,至少孫華是個感情認真的人,跟這樣的人過一生應該穩定踏實。她對自己很自信,隻要自己主動朝前走一步,孫華百分之百會半跪下來再次向她求婚。就在她雄赳赳氣昂昂要給孫華掛電話的時候,貝笛下班回家了。她跌跌撞撞,神色緊張慌亂,讓羅霄以為加州又要來一場八級地震。
看到羅霄盯著自己,貝笛說:“我今天下班回家,順便去了趟超市,你知道我看見了誰?”
羅霄很自覺地問:“是不是看見了孫華?”
貝笛笑道:“你感覺真準,他和一個女的拉拉抱抱,很親密的樣子。”
羅霄心跳了兩下,她繼續問:“那女的是中國貨還是美國貨?”
貝笛說,她也是極快地瞄了兩眼,好像是個合資產品,一半亞洲,一半歐美。
羅霄低著頭,灰起一張臉說:“我就知道他會找混血兒,我昨晚就做了這樣的夢。”
室內的空氣又沉又悶,兩個人一陣長籲短歎。這時候電話鈴響了,是吉米的聲音。他說他把沙漠的生意放給人家在做,自己專心經營洛杉磯的酒吧,最近剛在城裏買了一套高層公寓,二十三層高,可以看無限的風景。他還說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夜深人靜時,拿著高倍望遠鏡,到處尋望,從一個窗口望到另一個窗口,好多刺激眼球的鏡頭,比電影精彩多了。他歡迎她們兩個人周末去做客。
貝笛便問羅霄:“去不去?”
羅霄說:“去吧,去吧,悶在家裏談這些傷心的話題,人都要瘋了,應該去吉米那裏笑一笑,換一換空氣。”
這邊貝笛剛同吉米定好了時間,放了電話,那邊羅霄的手機又響了,是蘇牧師的電話,他懇切希望羅霄參加一個活動。什麼活動?奧運聖火周六抵達洛杉磯,肯定有人要搞破壞,所有的華人社區都行動了,招兵買馬,凝聚人心,扛起紅旗前進,護衛奧運聖火。
如果蘇牧師的電話再提前一分鍾,羅霄肯定會答應,但是已經和吉米那邊說定了,她不能前去保衛聖火,再說那聖火是她能保衛的嗎?算了吧。
蘇牧師沒有想到羅霄會拒絕,而且這樣幹脆。他說了一句重話:“如果不是家裏出了緊急情況,都應該去,去盡一個中國人應盡的義務。”
羅霄聽了,第一次對蘇牧師生起一種難言的反感,立刻編了一個謊言說:“我的一個朋友莫名其妙被人打傷了,流了很多血,我周末要去看他。”
羅霄放下電話對貝笛笑道:“你說我像不像護送聖火的人?”
貝笛說:“就你那點小肌肉,還護送聖火,別把自己送到天上去了。”
羅霄點頭說:“不是我不愛國,有些人發起神經來,瘋人院的床位都嫌不夠。”
貝笛說:“我記得你在沙漠的時候,還挺愛國的。”
羅霄搖頭笑道:“年齡大了,把命看得更重了,人生又苦又短,不想折騰了,因為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星期六的清晨,有很好的陽光。藍得透明的天空下,瀟瀟灑灑的棕櫚樹、三角梅在滿是滄桑的紅牆外開得鋪天蓋地,紅的、粉的、藍紫的,無論哪種顏色都絢爛,絢爛得深情厚誼,絢爛得照人的眼睛,一路開來,沒有絲毫的約束,開得那個猛烈,那個氣勢磅礴。羅霄剛到加州時,還以為三角梅是家鄉的杜鵑花,走近了細細一看,結果花非花,隻是三片燦紅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