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來了。呂專先是看了下號碼,似乎是尹茜的,就接過來。尹茜問:“呂教授,明天的答問還照常進行吧?”
“當然。”
“可是……我想請假……”
“請假?怎麼了?”呂專心想,都快一個月沒讓你們來了,還請假?
尹茜嘟嚕著,呂專問道:“到底什麼事?說吧。”
“我要到醫院去一趟。這不好說……”
呂專還想問為什麼到醫院,但接著,搖頭道:“算了吧,下次可不準再請假了。將最近的心得發到我郵箱。”
尹茜謝了,說就發。
放了電話,呂專罵道:“一定又是……”他說又是,是因為這尹茜跟了呂專兩年多,到醫院這是第N次了。上一次是去年秋天,聽說是人流。這一次也許又是。她男朋友到底是誰,呂專也不知道。他隻見過其中的一個,是個比她高一屆的男生。兩個人事實上已同居了。但前不久,尹茜到校時,陪同她來的,好像又換了麵孔。對於呂專導師的教學方式,尹茜尤為讚成。但是,你讚成可以,你也不能老是……現在的女孩子啊,唉!
相比於尹茜,呂專對池荷的感覺就好得多。池荷就住在市裏,呂專到她家去過,家境一般,父親早逝,母親原來在企業工作,現在下崗在家。這孩子實在,樸素。當年,她考呂專教授的研究生,圖的就是在家邊上。這兩年,她一邊讀研,一邊還開了個網店,聽說收入足可以維持家庭的正常支出。呂專是喜歡這樣靠自己奮鬥的人的,他曾向池荷許諾,隻要她願意,以後還可以繼續考他的博士。當然,這得建立在他獲得博士導師的資格前提上才行。
牆上的鍾打了11下,快下班了。
黨校的作息時間很彈性。如果沒開班,很多人事實上是不來上班的。除了行政管理人員外,大部分教師都是不露麵的。即使有班,也是各行其是。上完了課,回家或者忙其他事,誰也不會管。因此,在辦公室中坐到11點,除了幾個校長和辦公室那一塊外,幾乎是找不著的。呂專中午沒有應酬,他準備直接到食堂吃了飯,然後回宿舍午睡。剛要起身,丁安邦進來了。
“上午到市委那邊了吧?”丁安邦問。
“是啊,去了。”呂專坐下來,點了支煙。丁安邦看著桌上的《中國經濟年鑒》,用手摸了摸,呂專道:“這是上午王伊達王書記給的,反正放在他辦公室也沒用處。”
“啊!是吧,好書啊!是書,就得發揮作用。伊達書記送這給你,是送對了的啊!”丁安邦心裏想著王伊達怎麼突然送書給呂專?這是什麼信號?但他沒問,隻是說:“呂教授啊!”他一直稱呼呂專呂教授,“呂教授啊,博士點的事,我看是不是要提前一點到北京?這事不能遲。萬一……”
“沒必要吧?博士點按理是沒問題的。中央黨校那邊早已承諾了的。”呂專道。
“可是我總擔心哪!現在是4月中旬,5月初過去,怎麼樣?”
“到時再說吧。我先了解了解。”
丁安邦點點頭,呂專拿著裝煙的方便袋,作出要走的姿勢。丁安邦卻沒動,晃了晃頭,道:“紀委明天要過來,情況複雜啊!”
“怎麼複雜?來就來吧,調查清楚了,對誰都有利。要是真的沒事,對……
也是好事。”呂專繼續道:“黨校這樣的地方,要是真的出了腐敗大案,那可真的……要影響全國了。影響大啊!”
“腐敗大案?呂教授也太……危言聳聽了吧?我覺得不會是……有些同誌說的那樣。怎麼可能嗎?國誌校長,我們都共事好幾十年了,人的本質在嘛!何況一幢大樓,能……”丁安邦這樣說著,自己也覺得突然沒了底氣,便換了個口吻,說:“當然囉,真要出了,也沒辦法。不過,我們還是得做做有些同誌的工作,總體上還是得維護黨校的大局,是吧?”
“我不這麼認為。”呂專又點了支煙,“黨校從去年綜合樓建成後,就一直有這樣那樣的舉報,這樣那樣的問題。這是為什麼呢?還不是明擺著,有問題嘛!而且有大問題。不搞清楚,問題就是定時炸彈,掩是掩不了的。與其掩不了,不如索性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丁安邦苦笑了下,“可是,有些同誌可能也……”
“你是說吳旗教授?”呂專冷不丁一問。
丁安邦本能地答道;“那也不是。我隻是說說,說說。”這話說得有點尷尬,好在呂專也不點破,直接道:“吳旗教授就是這麼個人,眼裏揉不得沙子。問題不搞清楚,他是不會罷休的。”
“唉!”丁安邦歎道:“一個單位,要的是人心穩。人心不穩,就麻煩哪!”
呂專扔了煙頭,丁安邦和他一道出了門。在走廊上,丁安邦壓低了聲音,有點神秘地問:“我可聽說你那研究生叫什麼尹……最近可是……”
“尹茜。怎麼了?”呂專停下了腳步。
丁安邦拍了拍呂專肩膀:“也沒什麼。有人議論說她作風上有點……我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她隻是你的研究生,你教她的是學問,又不是作風,是吧?”
“這……”呂專顯然很生氣。丁安邦安慰道:“管它呢?誰人背後不被說。都一樣,都一樣。”
呂專擰著脖子:“這可不一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哈哈,呂教授啊,你就是太認真了。中午沒安排吧,走,到食堂,我們喝兩杯。”
呂專心裏還有氣,黑著臉。丁安邦卻在前麵,毫不含糊地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