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8月。
李傳紅家住村路西邊,灶屋還挨著路邊子,隻要拐個彎兒就能上路瞎溜達。
“啊,馮鞏。
“沒錯。”
“相聲演員。”
“是我。”
時下,李傳紅正抱著剛滿月的乖兒子坐在堂屋看電視。
眼下這個季節天氣正熱,李傳紅肯穿個大褲衩子加個紅背心兒已經算是客氣。想找家裏的大蒲扇?已經被他拿來墊腳使了。
至於黑白電視裏放著的綜藝節目,則是牛群和馮鞏合演的《小偷公司》。
但相較於這個不多大的電視機,還是後牆上掛著的毛主席像更加引人注目。
“我真羨慕您的工作。”
“您別這麼說。”
“光動嘴不動手,說完相聲,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你打算讓我們說完相聲就見血是吧?”
“所以我的工作沒法跟你您比。”
偏遠農村,沒有小院,挨家挨戶都是泥瓦房三間、灶屋一座。
李傳紅的愛人名叫劉愛蓮,眼下正在灶屋裏麵搓饅頭。
當然,這可不是什麼好吃的白麵饅頭,而是摻著玉米麵和紅薯麵碾出來的雜麵饅頭。再看旁邊的鍋台上,還放著一盤洗好的大紅薯。
與此同時,堂屋內。
“生怕人逮著。”
“你躲得快點兒。”
“讓人逮著就往死裏打呀。”
“那對方就犯規了。”
“他管你那個。就前幾天6個小夥子把我吊起來打,一邊打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怎麼罵的?”
“讓你小子偷錢包兒!”
“不是,你是小偷呀?”
“你看你這麼有文化的人說出話來這麼難聽,什麼叫小偷呀?”
“那應該叫你——”
“掏包兒的!”
“這不一樣嗎這個?”
“嗬嗬……”看到這裏,李傳紅不由大嘴叉子一咧,但不等他再樂嗬嗬地接著往下看,這不速之客已經迎頭進屋了。
“喲?看小品呢?”楊海華雖然披著一件舊西裝,但裏麵卻穿著白背心兒,下麵更是隻穿著一個半截褲,腳上還踩著一對人字拖,更別說手裏的大蒲扇搖得有多扇風了。
“喲?這不楊書記麼?”這一回頭就看到來了稀客,李傳紅便禁不住故意地驚訝出聲,隨後便笑嗬嗬地抱著兒子站了起來:“您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瞧你那話說的,不打眼。”楊海華沒好氣地砸了咂嘴,隨後便笑嗬嗬地朝外麵挪了挪手:“走,跟你說個事兒。”
見對方把話撂這兒就走,李傳紅不由為之一呆,隨後便翻著白眼兒跟了出去:“啥事兒呀,神神秘秘的……”
李傳紅翻這個白眼兒是對的,因為他著了楊海華的道兒,被對方死皮賴臉地推上了村支書的寶座……
時年,李傳紅也就23歲,剛剛從部隊退伍歸來。
但自從那天他半推半就、硬著頭皮接受票選後,這一幹,就是整整十六年。
……
2006年,5月。
十六年的風雨兼程,自然也染指了不少歲月,時代的進步和發展,自然也慢慢繁榮起了這個村子。
如今的小李莊,已不比當年那麼寒磣,雖然莊子還是原來那麼大,但內裏的住家戶十有八九都翻蓋了新房,便是二層的小樓也有不少。
但李傳紅家,卻隻是將原來的磚瓦房翻蓋成了小平房,三間還是三間,灶屋還是灶屋,也依舊沒有院子。倒是門口這塊本該是院子的空地,變成了他們家的露天餐廳。
時下,李傳紅一家四口正圍著八仙桌吃午飯。
李傳紅獨自坐在南邊的長凳上,正在狼吞虎咽地往嘴角扒拉麵條,吃得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
劉愛蓮自己坐在北邊,但眼下看到李傳紅這個吃飯的模樣,她便不由翻著眼睛搖了搖頭。
坐在西邊的是李傳紅的大兒子:李從軍。
這小子眼下已經16歲了,但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毫不顧忌自己的吃相。
坐在東邊的是李傳紅的小兒子:李從文。
時下,李從文微微的皺著眉頭,正在一邊看書一邊吃飯。實際上,那是一本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