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不算大的中學坐落在北方平原一個小鎮的邊上。小鎮與中學隔著條河,河上架著一座石拱橋,橋很新,是去年,中學一個考上南方大學的學生捐資建的,這學生似乎學有所成,畢業十幾年後就做了個大公司的老板。
二十年校慶時回到小鎮,當地很多幹部和鄉親都去迎接,但是他沒去鎮裏安排的賓館,自然就沒見到那些迎接場麵,他本就是要繞道直接去原來的學校先看看,到了河邊就看見那座已經破敗不堪的木頭橋,他原本笑意滿滿的臉立刻皺緊了眉頭,於是就有了這座橋,橋名---狀元橋。
這中學裏有兩千多學生,初中高中合並一起,外地的就住校,本地的就走讀,學校是一幢七層高的教學樓,三層初中,三層高中,一層教學教務辦公。
大樓是坐南朝北,小河在大樓的南麵,過了狀元橋就看到了教學樓,但是這邊不開門。整個樓是個長方體形,從橋上看,大樓就像是個放倒的煙盒,隻是這煙盒大的出奇。
樓的左邊是一排排的平房,是女學生宿舍;右邊是一列房子整齊排列,卻是縱向布置,房子的大門都對著東麵,這是食堂。
教學樓兩側與邊上房子中間的路就成了外麵進入教學樓的兩條路,樓的東西兩側有兩個門,但是都鎖著,門前的階梯經常有人來坐坐,來的早的老師或是放了學的本地學生,或者也就是或者了。
教學樓麵朝南,男生宿舍在離著教學樓幾百米的北麵,也是一排排平房。男女生的宿舍和食堂都是老磚瓦房子,斑駁的牆麵和暗紅的瓦片好像已經表明了房子的年齡。
這一年男孩來到了中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這所學校,他本來是很遠地方一個城市裏中學的學生,本來中考考的很好,進入了一所很好的高中,讓父母都笑的合不攏嘴,但是入學沒多久就傳出他和同宿舍的人打架,後來又得了病,就休學了,再後來,再後來就來到這裏。
他有些鬱悶,卻又無可奈何。
領著他的男人是這個中學的教務主任,個子不高,穿著一件半舊的黑色皮夾克,臉色白的讓人害怕,可真正讓男孩感到害怕的是他的眼睛,不大的眼睛好像總是眯著,讓人忽略了他五官的感覺,教務主任在笑,笑的讓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來到我的學校,但是到了這裏你就得聽我的,不聽話我就把你踢出去,甭說你是鎮裏文教科科長帶來的,你就是上麵教育局送來的,我也有本事讓你滾蛋,老老實實念書,別扯別的,聽到沒有?!”教務主任突然拉下臉說了這番話,但還是眯著眼,也還在笑。
男孩本來耷拉著的腦袋抬起來看了他一眼,沒吭聲,點了一下頭。
教務主任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帶男孩進入教學樓。
然後男孩就被一個年輕的女老師領到四樓一個教室的門前,女老師卻沒有推開門進入教室,兩人就在門口停了下來。
女老師真的很年輕,似乎臉上還長著青春痘,不過她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再一次打量這個孩子,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個子還沒她高,穿著一套看似城市裏裝扮卻背著一個大大包裹的男孩,低眉順手,好似不知所措。
她縷了一下就在眼前的幾根發絲,笑著說:“別緊張,反正你要和他們相處三年呢!”然後再沒說話推開門進入教室。
教室裏四十多雙目光就這樣刷的一下聚到了這個男孩的身上,男孩有些無措,也不敢抬頭,隻是把行李輕輕的放在了地上。女老師環顧四周,然後拍了拍手,開始介紹男孩,男孩有些不適應的抬起頭,看著大家露出他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男孩後來去了宿舍,安置了行李,就去開始上課。
他上的第一節就是化學課,教課老師是個五十出頭的的男人,穿著件灰藍的中山裝,所有扣子都扣得死死的,下身灰藍的褲子泛出因為多年洗刷而出現的點點白色,一頭灰白的頭發,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卻有著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
當他發現教室裏多了個陌生男孩並沒有什麼表示,好像這個人從前就在那了一樣,隻是他會不經意似的偶爾看向男孩這裏。
男孩坐在第一排,這個中學的規矩就是學習不好的人和不聽話的人做第一排,男孩不是學習不好,但是實在沒有其他位置,於是他隻好坐在這個唯一空出的位置,第一排的座位是條長椅,旁邊是一個一臉青春痘的男生,樣子說不上好看還是難看,就是一笑的時候歪著嘴,而且還喜歡斜眼看人。
好吧。
男孩心裏想,這就是我的新學校,我的新老師,還有我的新同學。
隻是旁邊這個新同學好像並不老實,他總是刻意的碰碰男孩的手臂或者是拍拍男孩的大腿,一副小兄弟以後我罩你的樣子,於是男孩隻有轉過臉再一次露出他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