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凡,平凡到丟到人群中,他都不一定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她;她任性,終日瀏覽網站狂戀網購,可是她買的東西,從來沒有一件超過自己承受的能力範圍;她庸俗,喋喋不休地在他麵前談論同事新買的LV包包,卻從未問他要過一次。
直到現在,他給她買過的最貴的禮物,就是那輛黃色的小飛度,提車的那一天,艾樂樂將車停到路邊,摟著蘇凡的胳膊,親了他好幾口。
她看著蘇凡眼眸亮晶晶地說:"以後我上下班不怕下雨了,老公你好偉大!"拿到房子鑰匙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說:"老公,以後不怕日曬雨淋嘍,我們有房子了!"
當他明白她隻需要一份安穩的時候,一切已經遠離。因為這次車禍,索拉再也不能生育了,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一個女人連這份權利都失去了,倘若再失去愛的人,情何以堪?
很多次蘇凡走到小區樓下,尋找自己家的那盞燈,大多數的時間,那些燈都暗著。艾樂樂和陳昕的公司,沒有想象中運營得那麼好,舉步維艱,她不到十一二點,是不會回家的。
蘇凡不知道艾樂樂去了哪裏,在做什麼,他隻能在樓下徘徊,拚命感受艾樂樂站在這裏的心情,她是否也如自己一樣,站在樓下時,長久地看不見那盞燈的亮起,會心急如焚?
蘇凡有鑰匙,卻不敢上樓。艾樂樂也有鑰匙,卻不願回家。
當一個家沒有值得等待的人,也就隻是房子而已。
失控的單親媽媽
"熙熙,你為什麼打架?你知道媽媽多不容易才把你送進這裏?"陳昕看著撅著嘴巴的熙熙,真想甩他幾個巴掌。
陳熙在學校和同學打架,出手特別狠,把同學的臉抓出了幾條血痕。像陳熙這代孩子,家裏一般都是"六對一"陣勢,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加上爸媽,哪個看見自己的心肝寶貝被抓成那樣不心疼?所以對方父母認為孩子可能會因此毀容,極力追究,不僅要索賠,還要揪出陳昕是單親媽媽的事,說陳熙性格孤僻,有暴力傾向,逼著陳熙退學。
陳熙撇撇嘴,根本不理會陳昕,眼前這個他叫做"媽媽"的女人,不過是給他買衣服玩具,晚上偶爾給自己蓋被子的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和外婆阿姨在一起多。
最近外婆回老家,他天天和阿姨在一起,阿姨對她比媽媽對他好,他可以打遊戲到深夜,也能半夜起來拿起冰箱裏的汽水就喝。
陳熙說的阿姨,其實是陳昕雇的保姆,她的母親不可能一直留在杭州照顧陳熙,老家還有弟弟妹妹的家庭要照顧。
"陳熙!你看著我,媽媽在和你說話!"陳熙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把陳昕激怒了,她在這個六歲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本不該屬於這個年齡的冷漠。
陳熙繼續玩自己的手指,偶爾抬起頭看著麵部肌肉已經扭曲的媽媽。
連日來的辛苦和憤怒讓陳昕失去了理智,她揚起手掌,朝陳熙揮過去,巴掌揮到空中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可是已經收不回。陳熙的臉蛋上立即出現了五個紅彤彤的手指印,陳熙瘦小的身體被帶到地上,翻了幾個圈。
阿姨從廚房裏跑出來,趕緊拉起陳熙,揉著他的胳膊。
他竟然沒有哭,隻是迅速地縮進阿姨的懷裏,把臉埋得深深的,無論陳昕怎麼拉扯,他都捂住自己的臉,不再理會她。
阿姨一邊用藥油擦拭他的臉蛋和胳膊,一邊對陳昕說:"沒事,我會照看好熙熙的,你先去上班吧。"
陳昕在擁擠的車流中,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失望無助過。她按了轉向燈,給唐義打電話,駛向唐義的方向。
她現在隻想找一個人,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麼都不想。她不要當那個堅強的女強人,不要當那個麵麵俱到的單身母親,也不要一個人背負起所有的負擔。
唐義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到店裏等陳昕,陳昕把車停在他店裏,坐進了唐義的副駕駛座,唐義一直把車開到了龍井。他真的是個敏銳的男人,一開口就問:"是不是熙熙出事了?"
"不,他很好,是我病了。"
"病了?怎麼了?"唐義伸出手,陳昕一把擋住,指指自己的腦袋說:"這裏病了。"
"我帶你去十裏琅璫,走過那個山道,你今天的不開心都會溜走。"
"是嗎?"陳昕看看唐義,唐義果真和陸迷完全不同。陸迷像個孩子,和陸迷在一起的時候,能感覺到最強烈的愛,與陸迷歡愛的時候,總覺得全世界都消失,隻要那一刻能緊貼著陸迷的胸膛,就無所謂。可是,要用一生的時間去換取那一刻的歡愉,代價太大。
兩人氣喘籲籲地走了一半,陳昕便嚷著走不動,不願再往上走,唐義過來拖她的手,緩緩地扣住,繼續往上走。整整兩個小時,從滿山霧氣一直走到晨光萬丈,終於走到山頂。
空曠,眼前空曠得要命,就算是遠處的杭城,也變得錯落有致,像一堆積木一般服帖。
"怎麼樣,沒騙你吧?"唐義看著遠方。
就算他真的騙自己,又能怎樣?登上這座山,陳昕並沒有領悟到什麼,卻發現自己的生活需要改變。她將自己禁錮在一個小世界中,已經年華殆盡。
她想起那句話:耗費青春年華,不過是要找一個老伴。
有很多次,她在人行橫道前,看著攙扶著走過車前的老夫老妻,會一滴一滴落淚。人總是不知足,短短的幾年就習慣說老夫老妻,等到真正成為老夫老妻的時候,才能明白那時心中的寧靜。
"想通了嗎?"唐義拉過陳昕的手,"今天回家你要好好問問原因,事情總是有原因的,要相信自己。"
陳昕點頭。她緩緩地伏在唐義的胸前,想到唐義剛才加重語氣說的那幾個字"事情總是有原因的",他是在暗示自己什麼嗎?
唐義送陳昕回家的時候,陳昕坐在副駕駛座上,這感覺和之前坐在任何一個男人副駕駛座上的感覺都不同,她對這種感覺有些陌生,也就不再說話。倒是唐義打破沉寂說:"車子放我那裏好好保養,明天給你送過來。"
陳昕把臉扭向窗外,隻是點頭。
陳熙今天沒去上學,陳昕推開門的時候,他躺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笑得咯咯作響,一聽見有人進門,料到是陳昕,趕緊止住笑聲,抿緊嘴唇。
"熙熙。"陳昕放下包,走過去拉過他的手,看見他塗了藥油亮堂堂的臉,心口一緊。
陳熙躲開,眼睛卻盯著電視。
"熙熙,媽媽錯了,是媽媽不好,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打架嗎?"
陳熙依舊不理會,一麵大喊:"阿姨,我要喝水!"
陳昕一把摟住他,喃喃地說:"好熙熙,你告訴媽媽,媽媽不會再打你了。媽媽錯了。"
陳熙沒好氣地說:"他們說我是野孩子,說你是野女人,我爸爸從來不來接我。"
陳熙入園才兩個多月,六歲的孩子哪裏懂得這些?一定是那些八卦的父母聽到什麼蛛絲馬跡,開始添油加醋。
就因為這個,自己竟然把熙熙打得眼冒金星,陳昕不知道再說什麼好,隻能抱過熙熙,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可是,她依舊感覺不到母子的溫度。
她明白,有些傷痕,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愈合,她的傷痕傷害了太多人。
原來生活也會輪回
整個夏天,艾樂樂和陳昕奔波在各大房產公司、化妝品牌、汽車4S店--一切可以被包裝的物品中,為一個未來打拚。
車子開過路麵,空氣開始曲線蒸發,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那些熱烈的溫度。蘇凡看到艾樂樂的時候,她正站在一塊巨大的戶外廣告牌前,戴著安全帽親自指揮施工。
杭州的市場太過飽和,她們隻能尋找杭州周邊的生意,在餘杭、蕭山這些地方租下不少戶外廣告牌。從效果設計到實體安裝,采取一條龍服務。比拚不過規模,隻能比拚質量,這就是現實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