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被遺忘的承諾(2 / 3)

艾樂樂幾個人麵麵相覷,默默地吃著菜,因為已經不太記得曾經是什麼味道,所以並未吃出特別大的感慨。

回憶那玩意兒,原來真的像滾到手掌中的水滴,無論你是想努力合上保存還是想攤開欣賞,它們都會從指縫中慢慢流逝,所能記住的也隻有那些模糊的感覺了。

送淩子和陳昕回家後,艾樂樂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走到小區樓下也不上樓,幹脆一個人在小區公園裏慢慢地踱著。

她開始漸漸地接受這個現實,許多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

她與淩子、陳昕如此,與蘇凡也是如此。

蘇凡不再是那個抱住她的膝蓋惶惶不安想要抓住一份幸福的小男生了。這些年,他在社會跌打滾爬,從未對艾樂樂吐過一次苦水,她以為那是蘇凡對自己的一份獨到的保護,現在她知道,正因為這樣,她和蘇凡才漸漸走遠。

她太過堅強,讓他感覺不到她需要他,可是,除卻堅強,一個女人還能有什麼外衣去裹緊自己,不受傷害?

就像現在的淩子,如果連堅強這份外衣都剝去了,所剩下的,也隻有無盡的悲傷。幸虧,她和淩子都不是悲觀的人。

這段意外始終要有一個了結,除卻堅強,別無選擇,否則,她會被生活拋下。

你能帶我去看海嗎

"你說淩子多堅強,離婚後一回家就要找工作。"這話是說給蘇凡聽的。為了加強效果,她特地加重了"離婚"二字,這幾天,這兩個字像兩隻討厭的蒼蠅一般一直在艾樂樂的耳朵邊嗡嗡地飛來飛去,每次想到她都覺得胸口悶。用別人的故事來公然提及這兩個字,似乎是打擦邊球的好辦法,這樣也能試出蘇凡的真正態度。

在她看來,蘇凡是出了軌,但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至少他對這個家還有一份責任心,她嫁蘇凡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可是僅僅靠一份責任心把男人栓在身邊,那是多麼挫敗的事!

愛情不是男女在一起唯一的理由,卻是最重要的一個。沒有了愛情這份黏合劑,兩個人就算幹巴巴地走到最後,也是對生命的絕對浪費。

蘇凡正在玩遊戲,隻是輕聲應了一句"哦"。

蘇凡並不是迷遊戲,這是他的一種習慣,每次有類似招標會之類的大事,他若是麵臨巨大的壓力,就會靠遊戲暫時地釋放自己。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自己的男人寧願在遊戲的世界中解放自己,也不肯花一點時間與她談心,那絕對是對自尊心的打擊。

"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海邊?我還沒看過海呢。"艾樂樂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緊嘴唇,因為艾樂樂查詢到的刷卡記錄中,有一筆是去海南刷卡買的機票,而且是兩張。

去海邊,是艾樂樂一直的夢想。她並不是沒有去過海邊,她的家鄉就在海邊,到處都是水,不過那裏沒有白到細軟的沙灘,也沒有蔚藍無邊的海岸線。

她家鄉的海,是內海,十分渾濁,很少有風平浪靜的時候。她想要看的,是麥兜說的那種"水清沙白、椰林樹影"一望無際的海,不一定要馬爾代夫,海南也行,退而求其次,鼓浪嶼也可以。她想和最愛的男人,牽著手,十指緊扣,慢慢地讓沙子從腳趾頭中間穿過,吹著海風,奢侈地浪費時間。蘇凡隨口答應了句:"再說。"

"再說?"聽得出是個搪塞的語句,艾樂樂一下子認真起來,"再說是什麼時候再說呢?"有些拗口,她自己也覺得可笑。

"老婆,你怎麼了?"他還在裝糊塗,艾樂樂幾乎要哭出聲了,她一字一句地說:"我要去海邊,和你去。"

"那我媽怎麼辦?再說,我也不敢休年假,今天是我的關鍵年,你不要無理取鬧。"蘇凡有些惱怒,他已經太習慣艾樂樂的忍讓和依賴,當他把艾樂樂以往的諒解當做一種習慣的時候,他就已經忘記了最初捧起這個女孩的臉蛋時許下的承諾。

承諾對時間而言,有時不值一提,你或許會記得六年前誰從你這裏借走一千塊錢沒還,卻不一定能記得對一個女孩許下了什麼承諾。更要命的時候,女人總以為男人在比較嚴肅的狀態下說的話,就是承諾,其實,那隻是一句話而已。

艾樂樂覺得自己像一個可憐的乞丐,從蘇凡這裏苦苦索求一份溫暖。她不想失去這段婚姻,她不確定二十八歲的自己在離婚後,能否再重新開始慢慢愛上另一個人。她隻希望漸漸從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手中搶回蘇凡。

這份婚姻,是她青春和愛情的見證啊,有時丟了一件東西都覺得痛苦,更何況是一個愛了六年的人?她不要後退,隻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再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

原來,生活,真的是一場戰役。

正在悲傷的時候,趙詮的電話打過來了:"艾樂樂,考慮得怎麼樣?下個星期會有一個崗前培訓,要確定人選,簽證也要提前辦理。"

去法國開會這回事,她都給忘了。她想起蘇凡刷卡消費的那個世界,狠心咬咬牙想:他蘇凡可以到處逍遙快活,我怎麼就不能去巴黎晃悠了?我要站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忘情地鄙視蘇凡。

她對著手機聽筒斬釘截鐵地說:"趙經理,我決定了,我去。"

趙詮在那邊狐疑地掛了電話,那姑娘聲音有點不對,似乎是帶了某種強烈的情緒。

"嗬嗬。"他在黑暗中笑了笑,他總覺得艾樂樂身上有股特殊的氣質,是他一直尋找的,他不希望她隻是個庸碌的小職員,他想把她推到更高的高度。

其實艾樂樂是《三國演義》看多了,三十六計中有一招叫"走為上計",如果再和蘇凡黏糊在一起,她會瘋掉,必須要出走。還有一招,叫"欲擒故縱",先把蘇凡放養一陣子,等到蘇凡和那可惡的小三放鬆警惕的時候,再殺個回馬槍,把他們一網打盡。

送你一小盒杜蕾斯

"昕兒,我去法國的這段時間,你得好好照顧淩子。"艾樂樂因為上一次偷偷拿淩子的生活與自己對比以獲得心理平衡的事內疚著,雖然這樣的心思不是什麼壞心眼,可她就是覺得自己心術不正。淩子也就隻有她和陳昕兩個朋友了,自己怎麼能那樣想?

陳昕意味深長地看了艾樂樂一眼,說:"你可以考慮下趙詮,我觀察過他,他喜歡你這類型。"

"不會吧,昕兒,你在胡說什麼啊?趙詮可是黃金單身漢,我是已婚婦女。"艾樂樂不可思議地嚷嚷。

"你別不相信,趙詮就好你這口,我看人的眼光能錯?反正你自己決定。"陳昕難得給艾樂樂提這樣的醒,她向來是推崇中庸的。

在一邊的淩子倒是很冷靜地說了句:"男人對你好,必定是有企圖的,你自己小心。"淩子回國後,說話變得十分簡短且經常附帶很強的攻擊性,或許是潛意識裏在保護自己。不過她總結得一點都沒錯,誰都不是傻子,不會白白對一個人付出熱情和溫暖。現在不是從前了,什麼東西都講求交換,連感情也一樣。

"我這是去工作,怎麼整得跟當臥底似的。對了,昕兒,我是什麼類型?"艾樂樂天真地仰起腦袋,是什麼類型的早已顯露無疑。

"我替你做個深度分析,趙詮就是我們俗稱的鳳凰男,他喜歡征服那些極度現實的女人,內心深處卻依舊渴望你這種同樣來自小城市、有著共同記憶的女人。簡言之,他在你麵前,有安全感,不必偽裝太多,就像你在蘇凡麵前一樣。有時,男人也需要安全感。"陳昕的確十分難得做這樣的長篇大論。

艾樂樂聽得暈乎乎的,特別是陳昕將一小盒杜蕾斯塞進她的行李箱的時候,她簡直要崩潰。她的兩隻手捏著杜蕾斯,傻傻地問:"這是準備豔遇用的?"

"要懂得保護自己,萬一來不及買呢?自備以防萬一。"陳昕把艾樂樂扔出來的杜蕾斯一個個塞回去,拍拍她的肩膀說,"相信我,我還能害你嗎?"

一邊不說話的淩子抬起臉,看著推搡著的艾樂樂,慢吞吞地說了兩個字:"帶著。"

一萬米高空上的小曖昧

去上海的路上,艾樂樂就一直看著窗外,特別不自在,尤其是到了機場安檢處的時候,跟在趙詮的後麵緊張得雙腿發抖。她慌亂地想,還從沒帶過那玩意兒過安檢,一會兒警報器會不會響?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被扒開,趙詮捏著一片杜蕾斯滿臉壞笑的情形。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趙詮拖過她的行李箱。她趕緊寶貝似地搶過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趙詮奇怪地看了艾樂樂一眼,吩咐隊伍後麵的幾個人負責托運行李,示意其餘的人到VIP候機室去等。

艾樂樂還沒出過國,也沒進過VIP候機室,果然比普通候機室豪華許多,不過不能像沒見過市麵的小丫頭片子,她強裝鎮定,掏出手機,給蘇凡發了條短信。

"老公,還沒出機場,我就想你了。"這招叫"隔岸觀火",對男人不能逼得太緊,尤其是對出軌的男人,先觀察一段時間,實在不行的時候再"跳牆"。

"怎麼把我安排在他身邊?"這是艾樂樂第一次飛長途,坐在趙詮身邊,她覺得特別不自在。本來什麼事都沒有,都怪陳昕的那幾個杜蕾斯,讓艾樂樂老是覺得自己心懷不軌。

趙詮倒是很快就睡著了,艾樂樂輕輕地、偷偷地看了一眼睡著的趙詮,立即把目光縮了回去。

三十五歲的趙詮,有那個年齡男人特有的味道,要命的是他長得不是那麼難看--不是早說過他眉目間有點像梁朝偉了嗎?這會兒是更加確定了。

她就是在這樣的情緒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並且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因為夢境實在太離奇,所以她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是艾樂樂的特異功能,她會做夢中夢,一個接一個,一直到有人把她叫醒的那一刻。

艾樂樂的心髒不好,總是有"鬼壓床"的毛病,尤其是在白天想要午睡時,為了避免經曆那種鑽心的恐懼,她總是忍住不午睡。經曆過鬼壓床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情緒,胸口被壓得死死的,無法呼吸,極度清醒又無法醒來,隻有渴望哪位救星拉你一把,把你從死亡的恐懼中拉回。

蘇凡就是這個救星,為了避免艾樂樂在午睡時陷入鬼壓床的恐懼,他能忍住睡意看著艾樂樂睡著,看見她在睡夢中緊蹙眉頭的時候,總是會輕輕推醒她。就是這份關愛,讓艾樂樂更加依賴蘇凡,和蘇凡在一起後,她鬼壓床的毛病漸漸消失了。

可是,這一次,似乎又襲來了,而且是在飛機上。因為經曆過太多次,以至於艾樂樂能清楚地分辨自己是在飛機上鬼壓床。

她努力地動著手指關節,隻覺得自己兩腿發直,想要讓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動起來,她能感覺到空姐來回走動替大家蓋毛毯的身影,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拚命地想睜開眼睛。

"艾樂樂,你怎麼了?"一隻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