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蒂芙尼戒指(2 / 3)

艾樂樂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的大樹會不會半跪在床前,深情款款地為自己套上戒指,說一句"老婆,辛苦了",然後兩人就滾做一團,春色旖旎呢?

她隻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速,當床的另一邊陷下少許弧度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穿。

"咦,幹嗎?"掀開被子後,蘇凡顯然有些驚訝,艾樂樂今天沒有穿她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純棉睡衣,而是一絲不掛地躲在被窩裏等他。

事情有些不妙,他趕緊努力回憶今天是什麼節日。

艾樂樂的陰曆、陽曆生日都過了,今天也不是情人節,搜索引擎半天沒搜出個所以然,他隻能訕訕地喊了句:"老婆。"

"嗯?"艾樂樂眼神迷離地朝著蘇凡努了努嘴。

情況果真不對,他恍惚想到應該給老婆一些什麼安慰,但腦袋卻像鉛球一樣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今天晚上的茅台很香,但灌下了肚子,依舊是烈性酒精,為了那個單子,蘇凡幾乎是豁出老命陪喝。那可是一筆上千萬的單子,能不能提前還貸,就看這批訂單了。

"老公,我把油加滿了。"

"嗯,乖。"蘇凡欠了欠身,慢慢地將自己靠在床墊上。後背接觸到柔軟的床墊時,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覺得整個世界都真實了。

此時他隻想閉上眼睛好好睡覺,在睡眠中暫時與這個世界徹底脫離幹係,可是空氣中明顯彌漫著與往常不一樣的味道。

今天的溫度,有一些高,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微微波動的燥熱。他側過身體,攬過艾樂樂,鼻息均勻地鋪在她的頸間。

沒過幾秒,鼾聲輕微地在寂靜的黑夜中顫動著,蘇凡再也抵擋不住濃濃的倦意,睡著了。

艾樂樂用胳膊戳了戳蘇凡,蘇凡翻了個身,已經像被翻炒過的魷魚那般卷成了一團。

幸虧是黑夜,沒人看見她漲紅的臉龐。艾樂樂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那樣,在夜色中無辜地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一動不動地聽著蘇凡的鼾聲,那鼾聲節奏均勻地一下下打在她的心髒上,有些疼。

她躺在蘇凡的身邊,充滿期待與歡喜,但是他卻無動於衷。相愛六年,算起來不過兩千多個日夜,實際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這麼多,怎麼就淪落到毫無興趣的地步了呢?

她的鼻子酸了酸,看著蘇凡寬闊敦實的後背,從後麵輕輕地環繞住他,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捏了捏他的小肚腩,小聲說:"壞蛋,怎麼買了戒指也不給我?"

雨中失落的心

第三天了,陳昕已經與汽車快修店的年輕老板唐義打得火熱,艾樂樂的蒂芙尼還是不見蹤影。

她垂頭喪氣地在部門會議上轉著筆,被眼尖的經理趙詮一把逮住。趙詮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指桑罵槐地教訓了全體人員一通。她越想越不對勁,猛然間,她"呀"的一聲叫出聲,神色慌張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艾樂樂將自己無名指上的金戒指揪下來,兩隻手指捏著戒指在陽光下看了會兒,她恍然大悟,自己的手指隻有11號,那枚戒指乍一看起碼14號,明顯不是適合她的尺碼!

那不是買給艾樂樂的戒指!

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的艾樂樂頓時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趕緊給陳昕打了電話,電話那邊的音樂有些輕柔,應該又是在某家不知名的情調酒吧。白天泡吧,也就陳昕有這閑工夫。

"我覺得蘇凡背叛我了。"艾樂樂劈頭蓋臉地說一句。她不明白自己打這個電話的意義是什麼,不過她現在必須找一個人訴說,否則她就會像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等到鼓足了氣的時候就會爆炸!

"你覺得?有沒有真憑實據?"陳昕的不緊不慢讓艾樂樂惱火,也讓她覺得佩服。她的話提醒了自己。

艾樂樂掛了電話後,跑到開水間泡了一大杯黑咖啡,咕嚕咕嚕灌進胃裏。

沉著,必須沉著。淡定,必須淡定。

趁著上班間隙,她在網上搜了一番,結婚第三年,叫皮革婚,正是有韌性的時候。韌性?那就是可以彈出去,也可以縮回來?

她手指上繞著自己的發圈,反複地拉扯著,直到橡皮發圈沒了韌性。"不!我不要!"她險些喊出口,雖然還未證實蘇凡是否有了外遇,但憑什麼我艾樂樂陪著他住鴿子籠、吃泡麵,蒂芙尼卻套進了別的女人的手指?

套句當下流行的話說,發現老公出軌一定要頭腦冷靜,要不然將來別的女人用咱的老公、住咱的房,還打咱的娃。不不不,還沒有娃,那也就是意味著兩個人的關係完全無血緣幹係。她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偏偏這時蘇凡打電話來了,聲音很是急促:"樂樂,我媽明天過來,我要出差,你能去接她嗎?"出差?艾樂樂強忍心中怒火,心中咯噔一聲:婆婆來了。

以前她最惱婆婆過來,每次她來準沒好事,肯定是為了孫子的事。她非要認為艾樂樂是不下蛋的母雞,去年過年回縣城拜年,婆婆竟然拍拍她的屁股,輕輕歎息。

婆婆那意思用醫學術語說是盆骨太窄,用俗話說就是不好生養。

她隻覺得生活在瞬間攪和成了一團糨糊,安安穩穩、磕磕碰碰的小日子一下子偏離了軌道,那速度快得讓她應接不暇。

"我招誰惹誰了?蘇凡才三十一歲,按道理不是男人最黃金的年紀,有什麼能力給別人買蒂芙尼?那可是奢侈品!"艾樂樂頓時傻眼了。

她呆呆地坐在辦公室裏,聽著打印機單調地往外吐紙的摩擦聲,半天也沒想出頭緒。

怎麼能接受自己曾經飛蛾撲火愛上的男人出軌的事實?

為了和蘇凡在一起,她放棄了父母在家鄉安排的安穩工作,畢業後隻身拎著一個大包敲開蘇凡在上海的出租屋房門。那是多麼小的一間房,隻能容下一張鋼絲床,他們在那樣局促的空間裏擁抱、親吻,將所有的快樂和悲傷一起分享。

第二年,蘇凡在上海的培訓期結束,被分配到杭州的分公司,她又放棄在上海剛剛有起色的工作,再次跟隨他到杭州一切從零開始地找工作。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是杭州的房價一點都不天堂,與上海相比又能差到哪裏?幸虧蘇凡的薪水水漲船高,東拚西湊地總算存夠了首付的錢。

蘇凡畢業後的第三年,在杭州按揭買了房子,艾樂樂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房子的女主人。

艾樂樂越想越不甘心,眼淚不由自主啪嗒啪嗒地掉到鍵盤上。直到趙詮拍了她的肩膀。

"怎麼,說幾句就哭鼻子?"趙詮也算個青年才俊,長得也不寒磣,乍一看還有點梁朝偉的味道。他自認為是黃金單身漢一枚--他還算有自知之明,至少沒把自己上升到鑽石的級別。

趙詮和艾樂樂一樣,都出生在浙江的小城市,而且趙詮的老家還在一個比較偏遠的農村。

在艾樂樂的眼裏,那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但趙詮不那麼想,他總覺得有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因此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他終於在三十五歲這年實現了在杭州有車有房的目標,現在年薪五十來萬,在杭州也算混得比較滋潤了。因此他老愛拿自己的奮鬥史說事。

"我什麼背景都沒,我就是自己最好的背景。"這是他慣用的開場白。

艾樂樂趕緊擦了擦眼淚,輕輕地說:"沒事,頭有點疼。"

"這樣啊,那你早點回家休息。"

"嗯?"艾樂樂疑惑地看了趙詮一眼,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時候這個古板上司變得這麼溫情開明了?他之前不是在部門會議上說隻要沒有趴在醫院的病床上起不來,就要在工作崗位上戰鬥嗎?他還明文規定員工不許拿身體不舒服作為請假的理由,尤其是女性以來例假為由的請假,堅決杜絕。

管他的,艾樂樂抓起包包,一溜煙地跑出了公司。

這時已經接近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不可思議。因為前麵的車走走停停,要不停地換著擋,艾樂樂後悔當時為了省幾塊油錢沒聽陳昕的建議,買什麼手動擋,駕照拿了沒幾個月,她一會兒換擋,一會兒踩離合器、油門、刹車,忙得滿頭大汗。

趁著堵車的時候,她漫無目的地把眼瞥向窗外,目光穿越過車水馬龍,一直投射到馬路兩旁的那些高樓大廈上。霓虹燈開始漸漸亮起,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車窗上,燈光便在雨簾中滑成長長的影子。

她忽然覺得好孤獨,將身體低了低,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微微顫動著。

艾樂樂哭了,她的目的地是湖濱國際名品街。她想知道那枚蒂芙尼到底值多少錢。

找了很久停車位,終於將車擠入了一堆豪車中間。在一排黑色的車子中間,她的黃色小飛度格外搶眼,這是去年蘇凡替她買的,買之前雖然考慮過是日本車,但據說在市區開十分省油,她那膽子也絕對不敢飆車,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開心極了,抱著蘇凡連親了幾口,大聲地說:"老公,咱們也有移動的房子嘍,再也不怕風吹日曬了。"

在車裏翻騰了一會兒,沒找到傘,她看著車窗外朦朧的雨霧,堅定地推開車門,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雨簾。雨點鑽進脖子,涼絲絲的,她縮了縮脖子,站在那些燈火通明的櫥窗前,一家家地找,一直走到湖濱路的盡頭,她也沒有看見收納了她少女時代夢想的品牌LOGO。

她就那樣傻傻地站在一堆奢侈品中間,給陳昕打電話:"昕兒,你知道杭州哪裏有賣蒂芙尼嗎?"

"蒂芙尼?杭州還沒專櫃。你想買啊?網上買一個就是。"陳昕雖然敗家,但卻是實用主義者,認為一個素圈都需要八千塊的玩意兒太不值,還不如買幾隻股票。

"嗯,我知道了。"艾樂樂幽幽地掛了電話,木然地往回走。

回到小區的時候,她的渾身都濕透了,走入電梯,電梯壁有一麵是鏡子,她看著頭發一縷縷耷拉在胸前的自己,睫毛膏花了,眼睛周圍一坨坨黑糊糊的殘留物,粉底混雜著雨水在臉上淌成了一道道小溝,雙手無力地下垂著。身邊的女人驚恐地看著她,原本是要去九樓的,卻慌不擇路地在四樓就按開了電梯門。

艾樂樂苦笑了幾下,敢情這位無辜的鄰居真把自己當成女鬼了吧。她無力地靠在電梯壁上,看著紅色的數字一層層跳著,心也一格格地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