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事情多,先發一點,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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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步行下了靈台方寸山,騰雲越過汪洋大海,徑回花果山。尚未到,便看見一隻猴子正坐在海邊高崖上,雙手托腮,默默沉思,正是孫悟空。
李承乾十分詫異。他與孫悟空同門學藝,相識多年,自然頗為了解。雖然孫悟空其實是靈石所化,但性情與尋常猴子別無二致,好動惡靜,蹦跳吵鬧,莫想有一刻安寧,你便是把他用鐵鏈栓在柱子上,他也要上下爬挲。今日是怎麼回事,居然一本正經在這裏思考問題起來?看情形,已經默坐了很久。
“悟空?”
猴子抬頭,見是李承乾,點了點頭,亦不說話。李承乾在猴子旁邊坐下,道:“悟空,想什麼呢?”
猴子道:“師兄,你說,我是娘娘的五色靈石所化,我的性命是娘娘給的——那娘娘便等若是我母親是麼?”
李承乾怔了一下,道:“是可以這麼說罷。”
“所以我應該聽娘娘的話,是麼?”
李承乾又怔了一怔,總覺這其中有些不十分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唔,應該是這樣罷。”
猴子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師兄,那娘娘讓我做什麼事情,我自然也該做的,是不是?”
李承乾道:“自然。”
猴子道:“那娘娘造我出來,又是為何?難不成便是要我為她做事麼?”
李承乾怔住,隻覺自己亦茫然無措,不能回答。猴子自顧自又道:“師兄,若是娘娘造我出來,便是要我為她做事,那她於我是有恩,還是無恩?我能在此世界,拜娘娘所賜,若如此論,她自然於我有恩;但我想我昔日在花果山,神通未成時,常常與猛獸爭鬥,往往也削幾根木頭做兵器,難不成我對我削的那幾根木頭也有恩麼?”
李承乾無法回答,勉強笑道:“你怎麼想這些東西?”
猴子道:“師兄,你是知道我的,素來從不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這幾日不知怎麼搞了,腦袋裏總是冒出這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來,頭疼得厲害。”
“這幾日?”李承乾道,“從哪天開始?”
“就是劈華山那天,”猴子道,“師兄你還記得當時天兵來搗亂,當時我在山頂上,先有五個家夥來,被我一頓棒打殺了,然後又有一隻猴子過來。這猴子好像和我是舊相識一般,仿佛在哪裏見過,熟悉得緊,但總是想不起來。”
“然後呢?”
“然後,然後那猴子就沒了。”
“沒了?”李承乾愕然。
“沒了,”孫悟空道,“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沒了。”
李承乾莫名其妙,但他當日在華山山腰,並不曾看見山頂的情形,也不知所以然。猴子愁眉苦臉了半響,又道:“自從那以後,我的腦子裏就經常冒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還總想起些稀奇古怪的景象——師兄,我近些日子還總在想,我到底要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
“是啊,師兄,你看,我在花果山出生,初時無憂無慮,快快活活,不受人皇管轄,不伏獸王統屬,逍遙自在。後來看到同類老死,擔憂一日身死,受冥王管製,所以漂洋過海,來尋長生不死之術。”
“我先到了南瞻部州,不想遇到惡人,將我用鐵鏈鎖住,牽到集市上,教我跳圈做戲,翻筋鬥,豎蜻蜓,當街篩鑼擂鼓,無所不為的頑耍。我當時神通未成,不能掙脫,隻得忍氣吞聲。過了一年多,我瞅個空子,咬斷鎖鏈,在屋後放了一把火,把那人一家老老小小十四口,還有個未出世的胎兒,全數燒死,逃了出來。”
李承乾從不曾聽猴子說起這事,想起他一把火燒了十四口人命,微微有些凜然。又聽猴子道:“自那之後,我便想著:不但要學長生不死之術,還要學打架的本事,讓天下再無人敢欺侮我。後來我離了南瞻部州,到西牛賀州,四處打聽,總算好運道,見到師父,傳授了這一身本事。”
“隻是如今我既然本事學成了,不受人欺侮了,又能長生不死了,那我要再做什麼好呢?”
李承乾依然無話可答。猴子自顧自想了半天,突然道:“師兄,你以前想當皇帝——當皇帝好玩麼。”
李承乾苦笑,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