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鑰(1 / 3)

趙神離就這樣抱著東方雪魂的屍體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狂的淚水恣肆橫,到淚止,到淚幹。

東方窗紙漸漸發白了。

窗欞中透過的白照在他臉上。他臉上的表似悲傷,又不似悲傷,似慘笑,又不似慘笑,至悲至慘之中,露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詭秘笑容。

東方雪魂還是他的義妹,還沒來得成為他的妻子,這是他的終生遺憾,也是東方雪魂的終生遺憾,一到這,趙神離的胸口就一陣陣抽痛,劇烈的抽痛。

忽然之間,趙神離站起身來。他在屋內找到一柄鐵鍬,又找到一塊木頭,一支記帳用的毛筆,半硯半幹的墨水。他把木頭削平,筆在木頭上寫:“義妹東方雪魂之墓。”

然後他拿起鐵鍬,抱起屍體,大步向門外走去,腳步沉穩有力。

他已恢複了他的冷血、堅定、鎮靜,他似已不悲傷,不顧,不念。

他的頭微微仰起,目敏銳而犀利。他微笑時唇角微微牽起的弧形依然是那麼漂亮而迷人。

他這一走出門去,便似已將所有的往事:痛苦的往事、甜蜜的往事、悲慘的往事、溫馨的往事,全然拋在腦後了。

他要麵對的是現實,殘酷而嚴峻的現實。

要是人,一個曾來到這上的人,他就應該有一個歸宿的地方,從何處來,就必然要到何處去。

趙神離走出大門,走出村落,走到村外的一個小山坡上,掘了一個坑,將東方雪魂的屍身小心地了進去,覆上泥土砂石,壘成墳堆。

然後他坐在墳前,默哀。

是坐著,不是站著。

在他的心目中,東方雪魂早成了他的妻子,他坐在墳前就丈夫與妻子同坐桌前用餐一樣。他用不著擺架子,也用不著拘束。

太陽從薄明之中升起,緩緩升起,升到天心。

趙神離依然坐在那兒。

突然,他感到了一股危機,一股極其烈的危機,他那靈敏異的耳朵又聽到了不同尋的息。

這一危機竟不是來自一個方向,而是來自四麵八方的。石上、樹後、坡後、草叢中、甚至地底下都埋伏有人。

上一敵人來了人,這一起碼多了倍。

趙神離的胸口突然升起熊熊的怒火,他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衝。

可惡的無影門,可恨的沈嵯峨。

趙神離手背上的肌肉突起,十緊握,握得節發白。但他沒有動,一絲一毫都沒動。他心裏雖憤怒得發了狂,但他仍能控製住自己。一個絕頂的高手,不在他能能衝不怕死,而在於他在極端危險複雜的環境中是否能使自己持冷靜與克製。

因為在這樣的況下,何的衝動、魯莽會壞事,於大事卻全然無補。

趙神離人尊稱為“拳王”,推崇為當天下武功高的人之一,非幸致。雖則他義妹、人慘死,但他,他非得持冷靜不可,因為他一旦失手而死,那麼這個天下,就沒有何人能替報仇了。

因為他視為武林的叛逆、敗、凶手、魔星,所有的江湖人都在追殺他們,所有不明相而又有正義感的人都恨不得生食他的肉、生寢他的皮。

所以他無選擇。他有靠自己。

趙神離是一塊石頭一般端然凝坐。他四周漸漸現出了黑影,漸漸向他逼近,但他卻似視而不見。他的心緒好似已到了八萬年前的蠻荒遠古時。他雙目依然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墳堆。

荒山、烈日、墳堆、長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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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黑衣紅巾的殺手已到了趙神離背後。他們向趙神離瞧了瞧,又瞧了瞧,終於個眼色,一齊撲了上來。

刀閃,槍影晃,劍芒飄,戟掠……

起碼有犀利的兵刃同時向趙神離背後紮下。

但在時,突然白影一動,啊的兩聲慘叫,當兩人仰麵向後摔去,他們的臉已得是兩團柿餅一般。他們聽到自己骨頭喀嚓嚓一陣碎裂,然後就失去了覺——永遠地失去了覺。

趙神離站起,閃身,出拳,在一刹那間成。一彈為十刹那,可以見趙神離出拳的度有多麼快。

另三人轉身就跑。

一人突然感到腦袋一震,後腦似麼東碰了一下,他沒有感到疼痛,但是他眼前突然掉下兩顆帶血的眼珠來,他自己的眼珠。

他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同時也陷入了極端的恐懼與絕望中。他的眼珠是趙神離拳力震下來的。趙神離一拳擊在他後腦,沒有將他飛,拳力透腦而過,卻將他的兩顆眼珠震出眼眶。

另兩人跑得快了,但他們僅僅比第一人多跑出兩步,僅僅多出兩步,他們的識就已消失,從腦中徹底而全麵的消失,永遠也不來。

他們人的兵都折起一截截、一段段丟在地上。

趙神離厲聲吼:“叫沈嵯峨來!”

那無眼珠之人忽然呃的一聲,從喉裏重重吐出一口氣,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吐出滿嘴的白泡沫,頭一歪,死了。

他是嚇死的,他弱脆的神經也經不起趙神離何一點的恐嚇責叱。

其他的人全都驚呆了,沒有一個人敢進攻。一時之間,所有人腦中都閃出同樣一句話:“這個人發怒了!這頭獅發怒了!這頭勇猛無敵的雄獅深深地激怒了!”

怒拳趙神離,是何人聽了也都害怕的。當人們稱他為“浪子拳王”的時候,你可以跟他玩、跟他笑、跟他不著邊際地胡聊,但如他由“浪子拳王”一變而為“憤怒拳王”的時候,那你可就要悠著點了,不小心他就會將你的腦袋進你的肚子裏去,正的、實地進肚子裏去。這是一個走江湖的都的。

所以已沒有人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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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神離背部肌肉突然抽緊,迅而全麵地抽緊,就是觸了電一般縮起來。

他背後已來了一個人,一個正的高手,無聲無息地已來到了趙神離的背後。

趙神離全身又進入了靜止狀況,他在等著對方的全力一擊。

但來人沒有進攻,許久許久都沒有進攻,忽而輕輕地、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趙神離,你過頭來吧!”

趙神離感到背後大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但他的目卻變得為冷峻、無,他的臉一片煞白,是罩上了一層嚴霜。他緩緩地轉過頭來。

於是他看了麵前之人,白衣飄飄,風度瀟灑,年輕英俊,那兩明亮有神的眼睛就是兩能點起人心頭希望之火的明燈一般,是那麼熱,那麼爽朗。

但趙神離卻厭惡這目,一看到這目,他都吐,心中罵,但他都沒有吐出來,也沒有罵出來。

現在他仍吐,仍罵。但他仍然沒有吐出來,也沒有罵出來。他的聲音變得冷,冷得劍,他的口氣也他那擊出的拳頭,硬,硬如鐵:“東方一曲,你來幹麼?”

東方一曲目仍然熱,熱得可以融化厚厚的冰,他的語氣也臘月裏溫暖的陽,他微笑著向趙神離:“勸你,我是來勸你的。”

這句話趙神離也不聽過多少遍了,偏偏在這關頭他又聽到了這句話,但這他沒有往那樣破口大罵,而是冷冷而輕蔑地掃了東方一曲一眼,然後他的目轉向那座孤獨而小的墳堆。

東方一曲目立追隨著他,他也立看到那“義妹東方雪魂之墓”,刹那之間,東方一曲目間起了一種急遽的變化,這種變化由初一刹那的震駭而轉變為憤怒,立又由憤怒變為一種深沉刻骨的可怕。

他全身都已僵住,四肢冰涼,皮膚下動的血液驟然也降下溫來,他的頭腦也已僵硬,是塞滿了東,又是麼也沒有,的,白一片。

久久久久,他目都沒有來。

“東方一曲。”趙神離開口了,帶著輕蔑的口氣開口了,“你天涯角、湖四地追殺我,但現在你的妹妹,你唯一的親妹妹卻死在了無影門的手中,就憑這,你有權利勸我麼?你還有臉來勸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