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滾著的晚霞帶著灼熱的氣息,連綿不絕,燃燒大半個天際。連帶著山腳下的村莊也似浸在這火焰當中,顯得極其的瑰麗。
程曉坐在村口的大岩石上,她正翻開一卷卷軸。這是幾天前她在村子旁的山林中撿到的,薄如蟬翼的紙張上麵描著各色古怪的動物形狀,大多見所未見。便是有幾個牛羊馬狗類的形狀,也與正常的動物有所不同,要麼多稀奇古怪的長角,要麼生出令人恐怖的獠牙,多看一眼,也令人遍體生寒。
早在穿越過來的當天,她在山林中被幾個古怪的鬼火追逐逃到被千年古木包圍的村莊,她便知道這裏不是普通的地方。
這是一個神魔共存的世界。
停留在這裏時間長了,程曉逐漸知曉更多東西,那村莊名叫古木村,因四周數幾百株千年古木得名,隸屬一個諸侯小國,村中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五六十號人,並不種地務農,而是靠山吃山,以打獵為生。村民大多不識字,推薦一見多識廣的長者作為村長,在一棵十幾人都抱不起來的樹枝間居住。在這裏,獵物平分,人們同吃同飲,親密和睦,和現實世界很是不同。
程曉雖說來曆不明,但村民質樸醇厚,見她柔弱無害,便很快就接納她。她自認為不能白吃白喝,立馬迅速調整心態,融入這種突變中,很快從手不能提的都市女郎變成身手敏捷的假小子。如今半年過去,她已經被訓練成獨擋一麵的獵人,可以獨立捕兔子和田鼠。但是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對整個村子來說極其珍貴,她和其他年輕人一樣不被允許離開村莊太遠。
程曉還知道,這個世界,諸侯貴族王孫國戚並非最為高貴的存在,淩駕於他們之上的是各類修仙的門派。那些門派出來的修仙人,大多擁有移山倒海吞雲吐霧的本事。不過仙緣縹緲,唯獨少數極其聰慧伶俐之人才得有緣法入仙門。但凡入了仙門,便與凡塵俗世無關,自動遠離世間俗事。所以凡夫俗子能見修仙者的機會少之又少,饒是如此,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人對修仙之道頗為向往,甚至可以為道聽途說的一點兒相關的修仙新聞癡迷忘返。
先不說修仙是怎麼回事。但是在古木村裏所見的,程曉可以窺視這個時代普通民眾勞動力生產落後。至少在古木村,眾人日常使用的工具大多數由木頭和石塊製成,村裏唯一一件金屬製品作為稀罕物擺在村長的房間作為擺設,她得有機會偷窺過一眼,認得那是一把布滿綠繡的銅弓。而獵戶們日常外出,人們身上穿的是蓖麻編製的粗布,會在關鍵部位縫補上有韌性耐磨損和撕咬的牛皮,所用工具則是削尖的木頭、石頭磨平製作的匕首以及藤蔓編製的網兜和繩套。但是很明顯,這些裝備勉強對付鹿和野牛幼崽,但凡遇到豺狼虎豹,理智的選擇隻有避其鋒芒。即便如此,每一年古木村都會有村民遇難。
不過除了一些凶猛的野獸,古木村的村民還要警惕另外一些古怪的東西。例如程曉穿越過來當天遇到的鬼火,以及被這類鬼火附身後不死不滅的僵屍。
鬼火的來曆在程曉聽來有些不可思議。
據老資曆的村長說,這些東西因戰爭怨念而起,太陽西下,它們便會從地下升起,直到葉尖凝露、東方漸白它們才會重新融入地底。幾十年前倒是有修仙門派路過順手替他們清理了一些。但是這幾年外頭戰亂從未停息,圍繞古木村四周的鬼火反而比幾十年前更加密集。在村子之外留宿是獵戶們的忌諱。無論他們追逐什麼獵物,都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村裏。
村長還說,古木村這些年之所以無恙,是因為他們占據一塊福地。傳聞幾萬年前有仙界神鳥來此,保佑這塊土地福澤深厚。所以每到夜幕降臨,那些鬼火隻是單純圍繞古木村飛舞,與村民和平共處,並不會越雷池半步。
程曉忍不住打量古木村周邊圍繞的挺拔古木,微風吹拂,鬱鬱蔥蔥,生機勃勃。可除此之外,她肉眼凡胎,並不能看出其他什麼。
令人厭煩的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古木村的神奇並不能給予她其他啟示。
程曉心裏一直很清楚,她來自現實世界,那是高樓聳立車水馬龍的現世,而不是這裏。
可在這個世界待久了,她發現關於現實世界的記憶就越發的模糊,有時候她會在夢裏迷糊,現實的記憶才是一場夢。這種認知令她起了一身冷汗,會不會有一天她會完全忘記現實,忘記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