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端倪漸現(1 / 3)

第一章 端倪漸現

“好,很好!”慈禧太後萬沒想到素日裏百依百順的光緒竟敢當著奴才們與自己唱反調,一張臉頓時青一陣紫一陣,兩眼閃著幽幽的寒光,厲聲道,“你說說看,為何要給他處分?!”

光陰荏苒,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光緒十一年的春天已然降臨人間。

黃河兩岸大江南北廣為人知的陳年老店“紀家客棧”坐落在護城河邊的西便門大街上。因著環境清幽,各地舉子進京應試多以此處作為歇息之地。眼下會試期已過,生意自然清淡了許多。雖已時近巳正時分,偌大個門麵裏卻隻稀稀落落地坐著三五個客人。

“真晦氣!”一個二十上下、五短身材的夥計背靠著櫃台,抬眼望望天色,滿腹牢騷道,“我說順義哥,咱整日這般光景也不是個事兒呀,您沒聽前門‘德祥樓’那小子說嗎?他們那可是天天爆滿,每日裏便是賞銀也比咱工錢多呢。您瞅瞅能不能——”

那喚順義的似乎剛從外邊回來,額頭上的汗水晶光發亮,聞聽此言,抬袖拭了拭汗水,冷冷道:“吵吵什麼?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你操的哪門子閑心?莫不是你小子想腳底抹油──開溜了?”

“瞧順義哥您說的,小六子是那種人嗎?我這不也是為著店裏好嗎?”小六子略一遲疑,嘿嘿幹笑了兩聲,“對了,順義哥,您可千萬莫向掌櫃的說我——”“罷了。”瞅著小六子一臉的尷尬樣,順義遂放緩了語氣,“掌櫃的怎樣你也曉得,隻要你好好幹,掌櫃的絕不會虧待你。”

“那是那是。”

“譚公子想必也起來了,你去吩咐做碗麵條給送進去。對了,將辣椒、生薑多放些,知道嗎?”

“哎。”小六子答應一聲,轉身便欲離去,卻聽得裏邊已傳來話語:“是順義回來了嗎?”話音落地,從後院踱進一個人來。但見那人二十左右年紀,中等身材,一身裝束雖不奢華,卻是幹淨利落。清秀的麵孔上,一對黑漆漆的瞳仁顧盼生輝,瀟灑飄逸、玉樹臨風,隻麵色顯得過於蒼白了些。順義瞅著忙疾步上前打了個千兒道:“公子爺身子骨還未完全恢複,怎的就出來了?您還是回房歇著吧,小的這便吩咐——”

“不必了,這幾日覺著好多了。再說整日價待在屋裏,這心裏也悶得慌。”那譚公子說著四下張望了眼,“紀叔呢?不在嗎?”

“掌櫃的今兒一大早去了天津,過幾日方能回來。公子您若有事盡管吩咐。”

“嗯──這樣也好。”

“公子,您——”

“哦,沒什麼。”譚公子失笑,“不是說過了嗎,怎的還一個勁兒地公子長公子短的?莫不是看不起我譚嗣同?”

譚嗣同,字複生,號壯飛。出生於湖南瀏陽官宦家庭,自幼聰穎過人,少年時便拜瀏陽著名學者歐陽中鵠為師,學識名於兩湘。此番因事北上,隻不想進京時日不久便染恙在身。

“公子您這不折俺順義陽壽嗎?公子抬舉,小人感激不盡,隻這禮數卻是萬萬少不得的。”似乎怕譚嗣同再說下去,順義伸手攙了他邊走邊接著道,“來,公子您樓上坐著,上麵清靜些。小六子,還不快去?!”

不大工夫,酒食上來,譚嗣同望了眼,酒菜卻也是家常小菜,極為平常,隻那熱氣騰騰的麵條配著黃澄澄的牛肉丁、生薑末、紅殷殷的辣椒,香氣撲鼻,直叫人饞涎欲滴。會意地點了點頭,舉箸挑了麵條入口,譚嗣同頓覺心裏清爽了許多,抬眼瞅著順義侍立在側,遂道:“你這般樣子,讓我怎生放得開胃口?來,這些菜食歸你,我隻這碗麵就可以了。”

“這——”

“這什麼呀?快坐著,我這還有話與你說呢。”說著話,譚嗣同自斟了杯酒飲了,蒼白的麵頰頓時泛起絲絲紅暈,見順義拿捏著身子坐了,方開口問道,“五爺可回來了?”“哦,您瞧小的這記性。”順義方自坐下,聞聽伸手拍了拍額頭,訕訕一笑道,“小的早起便去了鏢局,聽扁擔李說五爺昨兒個後半夜回來了。不過小人去時五爺剛出了局子,說是讓貝勒爺那爾蘇給喚了去。”

“那爾蘇?不知是──”

“禦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伯彥訥謨祜的大公子,博多勒噶台親王僧格林沁的孫子。”

“哦。”譚嗣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順義,這二十兩銀子你先拿著,紀叔回來交與他。”說著話,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錠元寶。順義詫異地望著譚嗣同,半晌方喃喃道:“公子您這是——”

“我身子骨也差不多好了,所以過一兩日便想離京。待會兒你幫我把東西收拾一下,送到鏢局裏去,今晚我歇那邊。”未等順義話音落地,譚嗣同已開了口,“另外,這有些碎銀,你拿去與小六子買酒吃吧。這陣子你們為我跑進跑出,也沒少費心思。”聽得他言語,順義忙站起了身:“公子您要走,小的們不敢說什麼。隻掌櫃的回來——小人意思,公子您再多養幾日,待掌櫃的——”

“紀叔那邊我自會有書信交代的,你不必擔心。”

“這──”順義細碎白牙咬了下嘴唇,“公子既去意已決,小人就不多言。隻這銀子還請公子務必收回,莫說譚老爺子當年曾與咱家掌櫃的有恩,便是撇開了這檔子事,公子您重病在身,小的們做那些不也是應該的嗎?”

“罷了,收著吧。”仿佛要驅散一下胸中的鬱悶,譚嗣同仰天長籲了口氣,微微笑道,“來來來,吃酒吃酒。人生及時須行樂,但求香頰齒留芳!”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此刻已是巳正時分,樓外豔陽高照,已較先時多了幾分活氣。高一聲低一聲賣小吃的吆喝聲和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不絕於耳,直將個街衢攪得沸沸揚揚。譚嗣同若有所思似的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此情此景卻是聽而不聞,隻苦了一旁的順義,走也不能留也不是。兀自沒理會處,但聽珠簾聲響,小六子已急匆匆走了進來。

“順義哥。”小六子向著譚嗣同拱手打了個千兒,徑至順義身前,俯首低語了片刻。但見順義皺了皺眉頭:“掌櫃的不是已經給了他們嗎?怎生又來了?”

“俺也不曉得。”

“這幫狗娘養的畜生!”順義憤憤道了句,移眸時卻見譚嗣同攢眉望著自己,忙換笑臉站起身子,翕動嘴唇正欲言語時,譚嗣同已然開了口:“什麼事?”

“沒事沒事,公子您多心了。”順義聞聽,忙擺手答道,“樓下客人多喝了些,起了些爭執——”“是嗎?”說著話,譚嗣同將目光移到了小六子身上,道,“小六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

“說呀!”

“哎。”小六子咬著下嘴唇,望眼譚嗣同輕輕歎了口氣,細細道將起來。卻原來京師的鏢局,有名氣的也就兩家:源順和威武。源順鏢局因著總鏢頭大刀王五為人正派,一身內外功夫鮮有人敵,故而名揚京華,生意頗為興隆。那威武鏢局的總鏢頭名喚阿敏阿,乃當朝重臣、山西巡撫剛毅的遠房侄兒,一身武藝卻也說得過去,奈何生就一副好吃懶做的身子,平日裏拈花惹草,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想那鏢局的收入怎經得起如此這般折騰?情急之下,索性不再做那押鏢的買賣,仗著叔父剛毅的權勢,每每做些巧取豪奪、奸淫劫掠的事兒,“名氣”卻也不亞於源順鏢局。

“堂堂京師重地,天子腳下,豈容此等宵小胡作非為?!你便去告訴他們,保護費沒有!若要,去順天府衙門便是。看他們敢怎樣!”說著話,譚嗣同舉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簇新的鬆木方桌登時陷下去寸許來深,直看得一旁的小六子猶如廟中泥胎一般。

“公子——”順義臉上掠過一絲苦笑,輕咳一聲移步上前,斟酒低聲道,“公子息怒。時下這種事兒尋常得很,若為這些宵小氣壞了身子骨,不值得。”

“國複如此,尚有何求?!”譚嗣同起身踱至窗前,目視豔陽,憤憤道,“你可曉得,正因為此等宵小作祟,正因為官官相護,畏強淩弱,方使得我煌煌天朝落得今日人見人欺、國哀民貧局麵!倘我輩皆默然視之,不久時日,我地失矣!我民陷矣!!我大清亦將亡矣!!!”

“小人明白,隻是……隻是在人屋簷下,豈能不低頭?不說那剛毅與老佛爺跟前紅人李蓮英交好,單就剛毅,咱又怎生招惹得起?如今掌櫃的不在,這萬一有個閃失,小人實在無法向掌櫃交代。小人想——”

“這麼大的動靜,不曉得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二人兀自說著,樓梯處話語傳了過來,回眸看時,卻見那人虎頭燕頷,雙目精光閃爍,紫棠臉頰上閃著暗紅的光,一身箭袖長袍透露出精悍之氣。譚嗣同見狀,不由得驚呼道:“五哥!”王五哈哈笑著近前,抬手一拳便照著譚嗣同肩膀揮了過去:“都說你病了,看你這精氣神兒,敢情恢複了不成?”

“勞五哥念著,如今已無大礙了。”

“這便好這便好。你我兄弟今日便一醉方休。”說話間,王五撩袍角徑自坐了,端杯自斟了酒飲了,望眼猶自局促不安的順義,“還犯的哪門子愁呀?下去招呼門麵吧。那廝見我進來早跑了。”

“謝謝五爺,謝謝五爺。”

“罷了,你去吧。往後那廝若敢再來,告訴他銀子我收下了,讓他找我來要!”

“哎。”

順義滿臉喜色應了句,與小六子打了千兒徑自下樓而去。王五二人高坐酒樓賞景談天,不一時便酒酣耳熱。先是聽隔壁雅座內傳出的悅耳的小曲聲,又議及別後幾載的諸多情形。正覺投機時,隻聽牆上自鳴鍾沙沙一陣響,連撞了一十二下,已是正午時分。王五忽然想起了什麼,舉手在剃得趣青的額頭上猛拍了下,道:“隻顧著高興,卻差點忘了件事兒。”

“什麼事?”

“博多勒噶台親王、領侍衛內大臣伯彥訥謨祜今日大壽。方才其子那爾蘇托我去喚壽富,聽著你在這裏便順道趕了過來,不想竟將這事給忘了。”

“哦。”譚嗣同輕輕點了點頭,麵帶微笑,調侃道,“記得五哥你素來對官家人物是敬而遠之,怎的今日卻給人家做起了跑腳的?”

“好呀,你也拿五哥開涮。”王五隔著桌子向譚嗣同虛晃一拳,道,“五哥我做的就是這買賣,自然免不得要與各色人物打交道。你說呢?”

“對對,看你那樣。既如此,你就快點辦事去吧,我過會兒去鏢局等你,咱兄弟晚上再把酒談天。”

“這又何必呢?那爾蘇在京城官家子弟中也算得號人物,你便和我一同前去,相信見麵後,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不必了。兄弟今日身子剛覺著好些,實不適於這種場合,五哥多包涵。”

“這說的哪門子話?不去便不去了。待會兒你去鏢局,我盡早趕回來便是。”話音方落地,人已經直奔樓梯而去。望著他那魁梧的背影,譚嗣同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幾載不見,卻還是這般的急性子。”

卻說王五出了“紀家客棧”便心急火燎般徑奔壽富府邸。饒是緊趕慢趕,待複至伯王府時卻已是日影西斜。此刻的伯王府歡天喜地,直宛若鬧市一般,各式的轎子沿街直排出一裏多長,四五名年輕英俊的親兵,身穿紅色蒙古袍,筆直地站立在府門外台階兩側,頭頂上四盞大紅燈籠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耀眼。敞開的大門內賀喜的、接待的忙忙碌碌、穿梭不停,說笑聲、鼓樂聲響成一片,直傳出老遠。

當值的親兵瞅著王五,忙上前打千兒迎了進去。穿前廳過花園,行至後院大廳,但見十幾個賀客一個個吃酒吃得紅光滿麵。兩廂笙簫齊奏,十數個女伶正自輕移蓮步翩翩起舞。那爾蘇三十出頭,身材瘦高,方正國字臉上一對黑漆似的瞳仁炯炯有神。兀自滿麵笑容招呼著眾人,見著王五近前,忙起身上前,笑道:“怎的五爺一個人?伯茀呢?”

“說有事出去了。我已留了話,他一回府便請過來。”王五環視了眾人一眼,拱手道。

“好個伯茀,待會兒來了再找他算賬。”那爾蘇說著,伸手拉了王五,“來來來,我給五爺介紹一下。這位國子監祭酒盛昱盛大人。”

“幸會,幸會。”王五拱手道。

“翰林院庶吉士張亨嘉張大人。”

……

當下那爾蘇便將眾人一一介紹與王五,待至最後一人時,不想王五卻自開了口道:“威武鏢局總鏢頭阿敏阿。這位就不勞介紹了。”

“怎的,你們早就認識了?”

“那是自然了,赫赫有名的王五爺我豈能不認識?”阿敏阿三十五六,斜坐在椅子上,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甩在椅後,紫棠臉上一道兩寸多長的刀疤因著酒的緣故閃著可怕的殷紅的光。他眯眼瞅了瞅王五,嘿嘿笑道:“王五爺,你不是押鏢去了嗎?怎的這麼快便回來了?一路上可還好?”

“不勞費心。”

“那是那是。想來以你的武功也不會有什麼事的。真要有個什麼事兒,那臉麵豈不丟大了?你說呢?”阿敏阿搖頭晃腦應了句,坐直了身子,臉上掠過絲詭笑,道,“不過,這俗話說得好: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五爺還莫要大意才是呐。”

“不敢勞你掛著,王五知道怎生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

同行是冤家。眼瞅著王五臉色陰沉,一側那爾蘇唯恐惹出事端,不待他開口,忙伸手拉了一邊坐下。一時間,四下裏又恢複了先時的熱鬧。眾人說笑打趣聲中,一女子婉轉悠揚的吟唱聲和著優美的曲子傳了開去: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妙,妙!正合了此間——”曲子方罷,大內總管李蓮英的長子、二品花翎守備李成武頷首便開了口,隻語音尚未落地,月洞門處卻傳來一陣聲音:“完了!完了!”

隨著話音,一人心急火燎般奔了過來:白淨麵皮,清臒的臉上留著墨黑兩綹八字髭須,灰府綢夾袍外套件套扣背心,腰間係著條滾邊繡花玄帶,精精幹幹一身打扮。卻正是壽富。

“伯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爾蘇本想借機調侃幾句,卻見壽富那般神色,忙正色道。

“方才總理衙門傳來消息,說……”壽富,字伯茀,鑲藍旗人,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九世孫、前國子監司業寶廷之子。聽得那爾蘇詢問,壽富抬手拭了拭額頭上明閃閃的汗珠,神色淒然道,“說李中堂與那法國公使巴德諾在天津簽約了。”

仿佛一聲炸雷平空而起,宴席上霎時間鴉沒鵲靜,咳痰不聞。良久,隻見阿敏阿挪動了下屁股,嘿嘿幹笑兩聲,開口說道:“諸位這都是怎的了?來來來,咱還是接著吃酒行令。似此等軍國大事,自有老佛爺做主,何勞咱們費心?話說回來,咱就是有這份心思,又能怎樣?”

“此言差矣。豈不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盛昱冷冷回了句,轉臉望著壽富,滿臉狐疑之色,道,“伯茀,你可是弄錯了?朝廷前幾日方下旨與法逆議和,怎麼這麼快便有了結果?”

“人家要什麼,咱便給什麼,能不快嗎?”

“敗求和猶可諒,勝求和,真可謂滑天下之大稽!我大清朝這究竟是怎麼了?!”徒有憂國之心,卻無救國之門。張亨嘉聞聽,直覺著心口壓著塊千斤巨石一般,端起酒杯仰臉一飲而盡,喃喃低吟道,“設若當初仍以恭親王爺掌事,情形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眾人聽罷,皆三緘其口,隻將目光投向了盛昱,直看得他麵紅耳赤,恨不得地下能裂開條縫鑽進去。中法戰事不利之時,盛昱上章彈劾以恭親王奕為首的眾軍機大臣,依他的意思,本想著以此能促使眾人積極抗法。不想與奕一直存在權力爭鬥的慈禧太後卻借此將奕、李鴻藻、翁同龢等軍機大臣一概罷斥,而以禮親王世鐸,戶部尚書額勒和布、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工部侍郎孫毓汶充任,並以醇親王奕譞總攬其事。

坐在一側的翰林院編修徐致靖見狀,忙伸手捅了下張亨嘉,說道:“事已至此,再言又有何益?關鍵還是現在該如何做。且不說其他兩條,單就允許在滇桂邊界開埠通商,便無異於將我西南門戶洞開,引狼入室,後患無窮呐!”利害皆曉得,可難就難在如何補救。一時間,四周又是一片岑寂。

“上折子呀。”良久,不知誰開口說道,“隻要皇上還沒有用寶,那不就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對呀,怎的就忘了這等事?”張亨嘉移眸望時,卻原來是伯彥訥謨祜之子、那爾蘇的弟弟博迪蘇。“好,我這便擬折子,明兒一早便遞進去。”

“我也算一個!”徐致靖仿佛久旱逢甘霖,連連拍手道。

“我也算一個。”

……

當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便草擬起奏折來。不知何時,王府管事急匆匆走了過來:“大少爺,慶郡王爺來了,老爺讓您和幾位少爺一起去前廳招呼下。”

伯王府前廳坐西朝東,本已是雕甍插天、飛簷突兀,十分雄偉,因著伯彥訥謨祜大壽又重新裝點了一番,更顯得壯觀非常。廳前一對造型雄偉的銅獅昂首屹立,兩側白的玉蘭、粉的海棠各種花兒競相爭豔;廳內正中央一米見方的“壽”字在陽光映射下金光燦爛。王公貴戚文武官員羅坐其間,飲酒談笑,端的熱鬧異常。

“郡王爺你可是來遲了呀!按規矩當罰酒三杯才是的,你說呢?”伯彥訥謨祜簇新的大紅袍子外套件巴圖魯背心,滿麵紅光向著方自落座的慶郡王奕劻笑道。

慶郡王奕劻生於道光十八年二月,鹹豐二年十五歲封貝子,十年晉封貝勒。同治十一年三十四歲,晉郡王銜。奕劻自幼聰慧,思維敏捷,隻年紀稍長,卻將所有心思用在如何晉爵升官發財上。僧格林沁平北伐軍、滅撚軍,重創英法聯軍於大沽口,被朝廷倚為長城。於是,他便托媒將自己的妹妹奕敏嫁給伯彥訥謨祜做了第四側福晉。這時聞聽哈哈笑了兩聲,道:“該罰、該罰。不過,這酒該由我先敬您這壽星,眾位說是嗎?”

“正是正是。”

“我這實在是喝得太多了,你就不要再拿我來說事。先喝了你那三杯罰酒……”

“外甥給王舅請安!”這時間,那爾蘇與弟弟溫都蘇、博迪蘇抬腳進來,上前向著奕劻躬身施禮道。“免了免了。我這專程來與你阿瑪賀壽的,可不是為了討你們這個禮數。”奕劻輕輕擺了擺手,笑望著伯彥訥謨祜接著道,“王爺,快喝了吧。總不能讓我就這樣一直端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