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大理寺獄(1 / 2)

卯時剛過,城北大理寺獄的厚重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三兩低等獄卒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出來,開始清掃門前的積雪。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雪,已是數九隆冬寒料峭之時,獄卒們漫不經心地揮著笤帚,時不時地停下來搓手跺腳,罵罵咧咧地抱怨牢騷。

遠遠的,有車聲漸行漸近,裝飾華貴的馬車由兩匹膘肥體壯皮毛鋥亮的高大駿馬拉著,停在了大理寺獄門前,車轅上跳下兩個壯碩矯健的年輕男人,俱是一身大內侍衛的裝扮,目不斜視、氣勢凜然。

那幾個獄卒你推我搡、探頭探腦,車門推開了一條縫,有太監模樣的人從車裏下來,揚了揚眉,尖細的聲音嗬道:“皇太子殿下駕到,還不速速接駕!”

獄卒抖抖索索跪倒下去,聞訊而來的官吏跪了一地。被太監扶下車的俊美少年身長玉立、麵如冠玉,身著一身火紅色的皇太子常服,衣服的下擺和袖口處用金絲線勾勒出如意祥雲紋,外罩一件銀狐毛大氅,華貴驕矜中又添上了幾許嫵媚風流。

隻見他鳳眼微挑、眉目如畫,左眼下一粒點睛一般的淚痣,眼眸顧盼間水波流轉,堪堪生出些媚眼如絲之意。

隻是這番情態卻無人敢看,更無人敢議論。

太監王九清了清嗓子,問跪在地上的人:“許翰林可在這裏?”

為首的獄丞戰戰兢兢回道:“在……在的,許翰林一直就關押在大理寺獄裏。”

祝雲璟淡淡開口:“帶孤過去。”

大理寺獄裏關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被牽連進景州知府反詩案的翰林編修許士顯就押在這裏等候處置,已經有月餘了。

大牢內陰森幽暗,終年不見日撲鼻而來的都是黴灰味,不時有囚犯的哭嚎咒罵聲傳來,祝雲璟微蹙起眉,領路的獄丞心觀察著他的神色,賠笑道:“這地方汙穢,實在是汙了殿下您的眼耳……”

祝雲璟不耐煩地打斷他:“廢話少,人呢?”

許士顯就關押在走廊盡頭最昏暗的牢房裏,祝雲璟緩步走進去,見到披頭散發、衣著單薄,了無生氣靠坐在角落裏的青年,當即沉下了臉。

王九吊著嗓子替他質問起跟進來的官吏:“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冷的怎麼連個火盆都沒有?是想凍死人不成?!”

獄丞趕緊請罪:“殿下寬仁,是臣等疏忽了,還請殿下恕罪!”

不多時,兩個熱氣騰騰的炭火盆就送了進來,獄卒還給祝雲璟抬來了一把墊了厚實皮毛褥子的座椅。

祝雲璟的眼風掃向王九,王九趕緊趕著一眾想要拍馬屁的人出去,牢房裏隻剩下祝雲璟和依舊死氣沉沉無甚反應的許士顯。

出門之後獄丞覥著臉討好起王九:“王公公,太子殿下這是……?”

王九眼皮子都懶得抬:“以後好生伺候著裏頭那位,別餓著冷著就成,其它不該問的少問。”

牢房裏,祝雲璟懶洋洋地斜倚進座椅裏,鳳眸輕眯,打量著麵前的男人。

許士顯是去歲的新科探花,以弱冠之齡金榜題名,才學出眾且貌若潘安,當初打馬遊街時自長安街上過,引得無數京城閨秀貴女拋花贈香,出盡了風頭。然而造化弄人,也不過一載而已,昔日俊秀倜儻、風光無限的探花郎就已經淪為了階下囚,可歎、可惜。

“許士顯,從前孤對你百般優待縱容,你不領情,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可曾有過悔意?若是有孤的庇護,你也不至於進這汙髒的地方等死。”祝雲璟的聲音上揚,帶著點高高在上的奚落和哂意。

許士顯緩緩抬眸,滿眼漠然,麵色冷峻如舊,冷淡回道:“多謝殿下厚愛,臣擔待不起。”

祝雲璟“嘖”了一聲,心中不免窩火,他是萬人之上的皇太子,這許士顯不過是個七品翰林編修,如今更是遭了難性命堪憂,卻依舊對他不假辭色,他想象中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並未能如願。

“你當真不怕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刻的許士顯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卻風骨不減,依舊是那個讓無數人魂牽夢縈的探花郎。也正因為此,祝雲璟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也想要把他弄到手。

祝雲璟是真正的潢貴胄,元後所出嫡子又是皇長子,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祝雲璟求不到的,唯獨在許士顯這裏,幾次三番地栽了跟頭,沒落到一點好處。

祝雲璟冷聲提醒著麵前的男人:“許士顯,你當真以為你一點都不欠孤的?要不是有孤幫你在父皇麵前好話,你以為你能這麼順順當當的進翰林院留在京中過舒服日子?連狀元和榜眼都被外放去了貧瘠偏遠的縣城做縣官,你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