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放你小子,給我換身衣服滾去練功!”。
清晨的烏青房簷下,一個穿著灰白色粗布麻衣的漢子正對著麵前的少年怒吼,手上當然少不了一根已經磨得黑亮的木棍。
少年身穿一身青綠色的長袍,雙手背後,低著頭,手指慢慢扣著背後的牆皮,少年抬起頭道:“老爹,你看今天對吧!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能不能放鬆一天!就一天!你看,我還給你一起準備了個“禮物”屋簷下的少年笑眯眯的把手伸進懷裏摸摸索索的拿出一個紅色方巾包住的東西,少年把東西遞給麻衣大漢後趁著他還在發楞小心翼翼的後退幾步,然後立馬向著院外跑去,可是沒跑幾步一個滾圓的石頭已經砸向少年的後背,少年一個踉蹌倒頭栽進門口的草叢中。
“原來你給我準備的禮物,就是用你擦臭汗的方巾包著的從床頭擰下來的木頭,練武似逆水行舟,一日不練差之千裏你不懂嗎!”,麻衣大漢邊說邊來到躺在地上的少年身邊,一下坐在陳放身上,少年趴在地上捂住腦袋說道:“饒命啊,我立刻馬上回去練劍,錯了錯了!”漢子左手握拳撐著腦袋,右手隨手打了兩下身下少年的屁股,然後握緊右手,用食指指節敲了一下身下少年的腦袋,隨後慢慢起身,把方巾扔在陳放耳邊說道:“老規矩,今天我去城裏一趟,上午就算了吧,下午去廟裏吃了飯,你給我跟著你胖師傅乖乖練功,回來我會檢查”,說罷便去房裏拿出準備好的物件,推開那道籬笆做成的院門,沿著門前小路慢慢走了出去,邊走,左手上還邊把玩著那個小木球。
陳放從旁邊草地裏拔了一根青草,擦了擦上麵的泥土,叼在嘴邊,剛起身準備回屋,一個泥丸又從遠處飛來,正中他後腦勺,緊接著大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下午給我趕緊去你胖師傅那練功”陳放揉了揉後腦勺,吐掉嘴裏的青草,往院外又看了一眼,已經看不見人影,抬頭看一眼天空,離著中午尚且還有點時間,陳放蹦蹦跳跳的跑進房子裏,從床底下抽出一個暗紅色的小木盒,打開木盒,裏麵放著幾串銅錢和幾兩碎銀子。
陳放隨手拿了幾個銅板,關好大門,走了出去,初春的山林間樹葉極密,陽光穿過了林間樹梢,在地下撒下星星點點的光亮,陳放心想興許是晚上的星星還沒飛起來的緣故呢?少年在林間竟然撿到了一根極直的木棍,這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可就遭了秧,凡是少年所到之處沒有一顆高於兩尺的花草能夠幸免於難。
那麻衣大漢姓陳,名叫為先,少年自然和父親一個姓,單名一個放字,據他父親所說,他們是逃難來的這紅袖鎮,而他母親,也死在了逃難的路上,少年從小跟隨父親生活,陳為先對陳放要求極嚴格,每日都得練功習武,陳放早年間的皮膚就沒有一天是完整的,不過今日不知為何,父親竟然網開一麵允許他放鬆一早上。
陳放眼下正在向著山下的小鎮走去,因為不是小鎮一係的人,所以他們父子倆來了之後隻能在山山腳自行搭建房子,自陳放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小鎮,父親平日裏經常幫著小鎮鄉裏農活,又因為讀過幾個書,也會一些藥理,平日裏和鎮上鄉親也就經常往來,互相幫忙下,日子過得還算是安生,不過有時陳為先還會獨自外出,據他說是在不遠處城裏的鏢局掛了名,平日裏閑來無事幫著看看場子,做做短鏢,也能給家裏補貼些家用。
平日裏陳為先出門時就會送陳放去鎮子不遠的靜觀寺習武,靜觀寺就在陳放家那座山的山腰處,興許是廟裏前些年動土時候認識的,陳為先和廟裏一個主事人成了好友,平日裏陳為先離家的時候,陳放也就都會去靜觀寺跟著胖師傅練功,順便混個飯吃。
往年陳為先常年外出,在陳放的記憶力他在寺廟的日子好像要比在家的日子長得多,不過近幾年他爹外出的次數少得多了,這可讓陳放難受多了,因為他父親對他的武學功底要求更加嚴格,陳放跟著廟裏胖師傅時往往可以日日練功,可是跟著他爹練功往往今天練功,明天必須躺著養養傷,不然根本起不來,好在如今陳放的境界和年齡漸漸上去了,身體的恢複能力好了不少。
不知不覺陳放來到了小鎮,小鎮名叫紅袖,往年沒有戰亂之時這個小鎮盛產絲綢,方圓幾裏那些大家閨秀出嫁,用的都是小鎮手做的喜服,如今幾國戰亂不斷,再加上朝廷的連年賦稅這小鎮的絲綢業早就停工多年,蠶屋早就推倒,田地用來重新翻新耕種,好湊齊上交的糧食,平日裏那些個原先坐在那刺繡的女子,也迫於生計都已經甩開膀子下地幹活去了,興許等著國家戰敗,這些女工又會再被找回去大力生產那些進貢的布匹絲綢。
離著晌午尚還有些時辰,小鎮幾個大人們還都在田地裏幹活,田壟上不少婦人家在地裏拔著雜草,那些個當家漢子揮舞著鋤頭正在地裏鬆土嘞,倒是便宜了那些個年齡尚小的小鬼頭,反正如今鎮上也沒有個正經的教書先生,下地幹活他們又力氣不夠,那就當然是每天瘋玩,有些個小子光著腳在地裏追逐,有個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掉進了田地裏,可把大人給氣壞了,身上又髒,還把田裏幾個苗壓壞了,那個婦人正拿著從路邊撿來的木棍打著孩子的屁股,路邊有些個孩子在看戲。
有個穿著青綠色衣服的女孩看到了陳放,立馬和同伴說了一聲,一群孩子就跑了過來,一個個圍著陳放嘰嘰喳喳的說著吵著,那個綠色衣服的姑娘帶頭說道:“陳放哥哥,你是不是來帶我們去買糖葫蘆的呀,他們幾個早就攢了些銅板,可饞可饞了嘞”。眼前的女孩名叫任青,早年間家裏還有個年紀較大的哥哥名叫任爭,可是他家家庭條件較為困苦,又遇上戰亂,根本養不起兩個孩子,任爭自告奮勇前去參軍,每年還能往家裏寄點零散的錢,靠著這些錢,他家倒是撐了下來,不過因為他家爹媽每日勞作,倒是對任青的管教少了許多,任青常年一個人在鄉間玩耍,性子較為灑脫,倒是成了鎮上的孩子王。
陳放笑了笑擺了擺手對著任青說道:“那得看今天何老頭剩下多少呀,要是少了可沒法賣你們了,我答應了那群小禿驢今晚要去給他們帶糖葫蘆來著的”。
鎮上有個何老頭和陳放他爹是好友,平日裏會去城裏賣糖葫蘆,經常會剩下不少賣不出去的,糖葫蘆放久了糖漿就不好吃了,陳放就會從他手裏低價收一些,然後再賣給鎮裏和寺廟裏的幾個小沙彌,稍微賺點辛苦費。
有個個子較小的孩子舉起手,對著陳放說道:“陳放哥哥麼事麼事,你再晚點來,我,我還沒攢夠銅板嘞”。陳放笑著拍了一下他的頭說道:“鼻涕蟲,就你欠我的銅板最多,下次再欠不賣給你了,你就看著!”“是呢是呢,就小鼻涕每次都湊不齊,每次我們吃的時候他還到處甩鼻涕,就想著我們給他吃,下次我們不帶你玩了!”任青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居高臨下的對著地下的孩子們說著。周圍幾個孩子都大笑起來,小鼻涕蟲擦了擦自己鼻子,然後摸了摸頭對著大家笑了一笑,惹的大家都一陣犯惡心。幾個孩子看到陳放手裏的那根木棍,都想討要,最後被陳放給打發了。
陳放和幾個孩子打鬧一會兒,就朝著何老頭他家走去,何老頭是鎮上少數的幾個沒討老婆的光杆,據說是年輕時候氣盛,和人打架被人傷了根,也就沒有能力生孩子,可能是他自覺丟人,就一直沒有張羅著討老婆。
十幾年前,一個孩童獨自流浪至此,何老漢不知為何就決定認了他當幹兒子,這些年靠著幫人修繕家具,賣點自己做的籮筐和一些小雜物也勉強一個人把那孩子拉扯大,那孩子如今長大成人,頭腦還算是靈光,接下了何老頭的手藝,也能做一手好農具,平時父子兩搭夥,倒是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平日裏何老頭也會自己做了些糖葫蘆,每天去附近的城裏售賣,這父子兩搭夥的營生至少讓兩人吃喝不愁。
何老漢的兒子也算是孝順,再加上平日裏一向是幫忙補貼鄰裏農活,在鎮裏風評不錯,鄰家之間有那到了年紀閨女的,都對何老漢家那個小夥子有些個想法,隻可惜興許是一個人跟著隊伍逃難,路上何力一個人討生活久了,導致他性子較為孤僻,平日裏不愛講話,況且平日裏大家生活困苦,都沒有那些個性子大擺筵席,媒婆說教的,那些個大閨女也一向是日頭裏下地,幫襯家務,空閑少了,幾家婆娘自然沒空閑來插寡,導致小鎮裏也沒多少那些個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也就沒聽說何老漢家和誰家有些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