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津海衛。
正陽高照,
高牆大院內,西施紫砂壺、花梨太師椅、一杆銅鍋翡翠嘴的煙槍。
滋溜一口茶,吧嗒一袋煙,好不自在!
這本是上了年紀老爺們的消遣,可偏偏躺著的是一個年輕後生。
此後生名叫張九,人稱小九爺,在這魚龍混雜的津海衛,想要讓人稱呼一聲爺,要麼是有過人的本事,要麼就是走上特殊的行當,都是些讓人惹不起的角兒。
而他這個小九爺,就是走的特殊行當——撈屍人!
“舒服!”張九將蒲扇蓋在了臉上,十分愜意。
“師父說,隻有多曬曬太陽才能拔掉身上的屍氣、死氣、陰氣等,你說對嘛~小黑。”
一對猩紅的招子正躲在不遠處屋舍內的陰影中,滴溜溜亂轉,不知聽到沒有。
隻見屋舍門窗皆以木板釘死,房簷之下掛有一匾,上書三個漆紅的大字——養屍池。
沒有聽見回話,張九也毫不在意,畢竟這報喪鳥真要叫起來,可就代表著麻煩。
至於那養屍池,也不是用來飼養死屍、修煉邪術的池子。屍體打撈上岸之後,苦主有時並不能第一時間來領屍,屍身就暫存在養屍池裏。
這一來嘛,可保屍身不腐,出水時什麼樣苦主見到就是什麼樣;二來也可防止屍變。
現在那裏麵,就存著幾具屍體。張九倒也不覺得膈應,習慣了就好。想要成為撈屍人除了命夠硬以外,第一道關卡就是這養屍池。
想當初他要從事這一行時,師父就把他扔到了養屍池旁邊守著屍體,吃喝拉撒睡不離寸地。
初始他也是驚魂難定,可待七天之後,張九已可旁若無人的倚屍進食。
這麼想來,他做這一行也足有三年矣,距他來到此世也足足過去了十九個春秋。
他原是海河人士,因失足落水而殉。再醒來已經到了這個與地球相似卻又有著不同的世界。
曆史貌似從神話時代就發生了改變,這個世界妖魔叢生、詭異橫行,至於漫天神佛?卻是不見。
此時正值盛安二年,雖未民不聊生易子而食,但也算不得太平。廟堂之上大位之爭適才落幕,黨派林立,黨爭迭起。江湖之中也是暗流湧動,前朝餘孽、妖人凶徒屢屢犯案,偏遠之地更是有過屠城這等駭人之事!
麵對此等亂象,張九隻想守著津海衛這九條河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多為自己積些陰德。
除魔衛道、救世濟民,他縱使有心也無力。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力所能及的護得周圍街坊安寧。
撈屍人吃的是公糧。太祖登基後,設立欽天監主抓妖人詭異。監正雖為正三品可這權柄卻不亞於一部尚書。而他,現如今不過是個不入品的小吏罷了。
要說位極人臣權傾朝野或是富可敵國錦衣玉食,他憧憬過,但有則更好,無則也罷。有著三缺五弊,這種事他向來隨緣。
更何況,鐵甲將軍夜渡關,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
是個俗人,便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原本有著前世的陰影張九是不太願從事這一門行當的,但他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又如何能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中討得一碗安樂的茶飯呢?
十九年前師父將他從他那已經變成河漂子的娘親懷中撈起時,就注定了他要吃這一碗飯。
祖師爺保佑,救了他的命,又賞下了飯,他能不吃嗎?
況且張九心中還藏著一個對誰都不能說的秘密,在他第一次撈屍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識海中居然有著八道銘牌:撈屍人、撿金骨、趕屍人、紮紙匠......全是陰門營生。
此外還有一卷《陰門誌異》,隻要是與這十二個職業有關的經曆,將其詳細撰寫在《陰門誌異》上便可獲得獎勵,或是術法、或是奇珍異寶。
依靠著這些獎勵,他才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也在這津海衛創下了諾大的名頭。
自己這輩子是離不開死人飯了!
麵對這個結果,張九倒也不感到失落,晦氣說是晦氣,但他也比外麵的尋常百姓過的好太多了。
當當當!“小九爺!小九爺!快開門!”
連續不斷的拍門聲和急切的呼喊聲攪亂了張九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