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漪聯想到此,也顧不上和身旁人再繼續,轉身便急匆匆往裏奔去。
“砰!”
門被她猛地推開,門板撞在窗戶上一陣來回晃悠。
她幾步奔到屏風後的雕花床邊。
“周怡——”
臉色紅潤,眼神迷離的周怡,緩緩坐起身來疑問看著她。
“怎麼了?話說一半不說了。”
晉楚漪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兩眼,才呢喃道:“我不久前看你臉色不是這樣的啊……”
周怡無奈垂首,目光在地上散落的空藥瓶上巡視。
“一顆便可益氣補血的丹藥,你喂我吃了多少瓶?若是這樣我臉色還未好轉,才是真的稀奇好嗎?”
晉楚漪順著她目光看向地麵,沉默一瞬,猛地抬起頭來。
“這麼說,是你沒事了?!”晉楚漪很是驚喜。
周怡不由得停頓一瞬,才接上:“我本來就無事,不過有些困倦罷了。”
說著轉眼看向她又道:“我記著我昏睡前不是告訴你了嗎?大清早就發這麼大的脾氣,要不要我給你去去火?”
“……你都聽見了?”晉楚漪偷眼看他,小心翼翼道。
周怡垂眼搖了搖頭,“也不是,你前麵說了什麼我聽得不太清楚,後麵你指責千機衛時才約莫聽清。”
那就好,那就好。
晉楚漪偷偷鬆了口氣,暗自慶幸。
周怡垂下的眼皮,遮擋住了她不仔細看便無法得見的幽深。
“你身子無事了就好,現時是暫且留在溪康郡,還是去往下一站?”
她知曉周怡不可能在此停住,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便就此問道。
周怡抬眼看向她,沉聲道:“溪康郡事還未有了結——”
話未說完,反應慢半拍的幾人陸續走了進來,在她身前站定。
周怡見著幾人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愣了一下。
“我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
此前一戰看似聲勢浩大,實則並未有傷筋動骨。
不過是以耗費半身血液的小小代價,便把目空一切的大妖打回了地底。
已經是個戰前都不敢去想的大成功了。
昏迷一夜,至今還有些許氣血不足算不得什麼大事。
周怡是這樣想的。
見她麵色正常,幾人也如晉楚沂此前的心路曆程一般,漸漸寬下了心點了點頭。
“你方才說什麼?”因他們此前陸續進來吸去了注意力,晉楚漪並未聽清她此前說了什麼。
周怡頓了下,搖了搖頭,“助溪康郡重建後,我們再走吧。”
幾人對視一眼皆無異議,點了點頭道:“好。”
……
盛夏,天氣朗晴。
周怡調來了附近區域的千機衛,在不影響戰事的情況下,親自在日頭下一邊指揮一邊動手,助人族所剩無幾的溪康郡重建。
一地之主晉楚垣,自然也在其中。
不比周怡麵色平淡,愛名如子的他,在這荒蕪的大地,再無法見著以往言笑晏晏的百姓,不免有些神傷。
清理廢墟磚瓦之時,更是見著了滿目瘡痍的大地下,那更加讓他觸目驚心的場景。
幾乎每一根朽木,每一片磚瓦下,都有著一具具掙紮求生,姿勢各異的屍體。
這些每一個他都能叫出名字的屍體,無不是大睜著眼,五指如鷹爪向上延伸,顯露出了他們不想死的絕望。
無言的憂傷在忙碌的人群中蔓延開。
便是此前心底雲開月明的心境,在此時也不由得再度蒙上了霜花。
神情沉重,搬運屍體的動作,也謹慎小心起來。
直到日頭西斜將要落下之時,清出了一大片區域的眾人才在周怡指揮下停住了手。
命令眾人明日繼續,周怡便讓他們洗漱休歇去了。
轉眼見著默然站在空地邊緣的晉楚垣,神情惆悵,垂在身側盡是血痕的手也在不住顫抖。
周怡停頓了一瞬,還是邁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本想說些什麼的她,望著天邊夕陽許久,卻終是什麼都不打算說了。
畢竟,眼睜睜看著這裏從商貿大城成為廢墟的他,所承受的負麵情緒,絕不是她三兩句事不關己的話語就能解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