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兒臣,漁江痕,求見天帝。”銀色磚石冰冷地躺在他的膝蓋和手掌下。
他的麵前豎著一座雪白色的高塔,從遠處看去像是一輪冷日。高塔中間一段被挖空,形成一處不大不小的空地。一個滿身銀白色裝束,烏黑色頭發高高豎起的男人。他眼神中滿是尊敬,動作卻異常僵直。
他臉蛋緊繃著,像被人在身後硬扯住了麵皮般。
等下麵那個紋絲不動跪著的漁江痕說完,他幹澀的皮膚開始蠕動,最終浮出一個微笑,而後搖響了垂在腦袋邊的金色鈴鐺。
叮鈴——鈴鐺的聲音本不大,但是從高塔中回蕩出來,卻如敲響大鍾般震撼。
“疆王求見。”他先擦了擦自己嘴角,防止有口水黏連,而後駕輕就熟但卻十分恭敬地對著那金色鈴鐺細聲講道。
一時間周遭再無響動。隻有靜待著的這位令官,和匍匐在地不敢動彈的疆王。
披著銀色甲胄的士兵列成隊在遠處巡邏,那些金屬碰撞的聲音從未到達過這裏。
叮鈴——
這鈴鐺傳出了回聲:“準。”
兩三個呼吸之後,鐵鏈栓動的聲音從高塔之內響起,一塊巨大的嵌在高塔內的白石圓盤瞬間落下,臨落地時瞬間放慢速度,慢慢與地麵相合。
漁江痕起身,甲胄發出“咵咵”的吵鬧聲,像是黑夜無人時鍾擺無情的滴答。
令官見他已然站在圓盤上,又撥了撥鈴鐺,巨大的鐵鏈聲想起,白石圓盤托著漁江痕穩穩上升。。
漁江痕麵色如灰,眼瞳深邃,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藏在這幅皮囊之下。他從腰間掏出一包紙囊,攥在手裏。
圓盤在令官處停了下來。漁江痕兩臂張開,紙囊嵌在大拇指裏,並擋住令官的視線。
令官右手附在左胸,微微欠身,說道:“疆王跋涉辛苦,天帝下令可無需探身。”
“搜便是了。”漁江痕穩穩四個字到來,卻重如千鈞,字字壓得令官無法應對。
“天帝......”
“搜,”漁江痕語氣加重,“便是了。”
令官未料到疆王如此咄咄逼人,如準備撲擊的猛獸般咄張嘴就要咬人,因此早亂了方寸,兩隻手不顧其他,隻匆匆擦過甲胄,草草了事。
叮鈴——
“安——”令官拉出一個長長的尾音,之後再欠下身,送漁江痕上去。
於是鐵鏈再次“嘩啦嘩啦”地滾動,圓盤托著漁江痕繼續上升。
過了令官,漁江痕將紙囊重又塞至內衣之中。抖擻下肩膀,沉重的甲胄也發出咣當咣當的冰冷聲。
上升到極點時,圓盤的速度開始放緩,終於停住,漁江痕一眼望去,盡是久違的銀白色光輝。
四個披著銀甲的守衛分立兩旁,個子都高出漁江痕一個腦袋開去。
漁江痕走到他們中間,依舊停下腳步抬其雙臂。四個人便上前給他去掉甲胄,一樣樣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漁江痕著了一身銀白色絲質長袍,天上風大,袍子和頭發都一並被吹起。
天宮極大,漁江痕孤身一人走了許久,才到風亭。
天帝愛風亭,也愛在風亭中長留。每當天帝斜坐在欄杆邊,從幾百米的高空俯瞰下來,親眼看見浩大的天水河從腳下發源,最終延伸至目光所不及之處,他枯瘦的臉龐便會不多見的容光煥發起來。
漁江痕到風亭時,門外還候著藥奴,這藥奴手中端著銀碗,銀碗裏是深黑色的湯藥。
“天帝在召見其他人麼?”漁江痕屈身一同站在藥奴身側,低下頭問道。
藥奴點點頭,因雙手捧著湯藥不能行禮,說道:“回疆王的話,天帝正在召見恒王。”
“這是?”漁江痕示意那湯藥。
“天帝近幾個月身子虛,又愛在風亭,因此藥宮裏常常做些強身的補藥,以抵風寒。隻是平日裏的湯藥都是透明的,不知為何近幾日成了深色。”
漁江痕點點頭,拿過湯藥,道:“那你便去吧,我見天帝時把湯藥遞上去。你便不用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