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3 / 3)

青袍人“朱明”冷冷一笑,道:“你大可不必再看我!”

林琦箏怔了一怔,終於笑不出來了。

“靈蛇”毛臬哈哈笑道:“都是自己兄弟,何必……”

笑聲未了,“奪命使者”鐵平突地如飛奔上廳來,喘著氣道:“師傅……有……人要見你老人家。”

毛臬笑語一頓,雙眉微皺,沉聲道:“什麼人?你為何如此驚慌?”

鐵平喘息猶未定,道:“這兩人……”

他忽然頓住語聲,目光驚異地望向“朱明”,毛臬道:“這是你朱師叔!”

鐵平方自搖頭說道:“便是這兩人的武功大過驚人,簡直令人不可思議,而且他兩人來尋師傅你老人家之意,亦不知是友是敵。”

“靈蛇”毛臬雙眉微皺,目光一轉,突地哈哈笑道:“無論他兩人來意如何,在此地難道還會討得了好麼?”

要知此刻這廳上之人,俱是武林的一流高手,是以毛臬這番說話,倒也不是自誇自滿之詞。林琦箏秋波一轉,麵上又綻開嬌笑,道:“武功不可思議……這是誰呀?我倒要看看,他們……”

她忽然發覺廳上所有的目光都轉向廳門,不禁頓住語聲,轉目望去,隻見一胖一瘦兩個身材極高的錦衣老人,並肩站在廳前,四道目光之,竟像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魅力,微微一掃,便已令人心跳。

“靈蛇”毛臬呆了一呆,方自笑道:“兩位尋訪毛某不知…”

左麵一人麵如滿月,一抨長髯,截口道:“老夫程駒!”

右麵一人瘦骨鱗峋,嘻嘻笑道:“老夫潘僉!”

兩人一齊舉步,走到毛臬麵前,程駒道:“你就是毛臬麼?嗯,有些像……”

潘僉道:“十八年前我曾經見到你的妹……”

他輕描淡寫他說出這句話來,卻有如一方巨石投入春水裏。

大廳群豪人人俱都一驚,就連那青袍人“朱明”木然目光,都不禁閃過一絲驚駭的神色。

毛臬定了定神,方自說道:“家……妹……咳咳,此刻在哪裏?”

他雖然極力控製,但語聲仍不禁為之顫抖,是以借著兩聲幹咳,將之掩飾。自然,他所驚震的並未為了自己的妹妹,而是為了十八年前,他妹妹肚的孩。

蒙麵風氅的“人命獵戶”,一直端坐未動,此刻竟也長身而起,目射神光。

隻聽程駒緩緩道:“海天孤島!”

這四字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將出來,眾人又自一驚。

毛臬急急問道:“那麼……她所產下的嬰兒……”

潘僉嘻嘻一笑,道:“自然拜了海天孤燕為師!”

毛臬心頭一震,連退數步,跌坐在椅上,“人命獵戶”亦自坐倒,鐺地一聲,將桌上一隻銀筷,撞落在地上。

一時之間,隻見毛臬麵上陣青陣白,顯見是心極為驚嚇。

河朔雙劍、百步飛花、左手神劍,這些與昔年仇獨之死有關之人,心亦是砰砰亂跳。仇獨之,若是“海天孤燕”之徒,武功那還了得,那麼,十八年前那一段血海深仇,豈非真的要以血還償?

程駒目光掃處,驀地一步跨到毛臬身前,哈哈笑道:“仇獨之,縱是海天孤燕之徒,有我兩人在此,你還怕些什麼?”

毛臬霍然站起,道:“你……。潘僉亦自哈哈笑道:“我兩人此來,便是為了保護你的。”

毛臬目光閃動,心但願相信,又不敢相信,他不禁在暗尋思,該怎樣探出這兩人來意的真假與武功之深淺。

這時夜已很深,晚風靜靜地吹入大廳,吹著這一群有如塑像一般的人們的衣衫,才使得他們看來有了生命。

無論是誰,此刻若是走來向這些人看上一眼,都無法相信,這些人掌曾經或將要掌握武林的一半命運。

因為他們麵上,帶著的竟是那麼濃重的憂鬱。

突然,一陣狂笑,將沉寂的憂鬱劃成粉碎。

這一陣狂笑之聲,其實遙遠在庭院之外,但卻已足夠使得廳上之人耳鼓為為之一震。

一個藍衣劍手,在狂笑聲,急步走入大廳,道:“外麵又有客人……”

“靈蛇”毛臬暫且拋開了心的思慮,雙目一張,沉聲道:“誰?如此深夜?”

藍衣劍手垂首道:“聽他們自報姓名,其仿佛有‘武當派’的‘青風劍’朱白羽,‘華山派,的銀鶴道長,還有……”就是這兩個人名,已足夠使大廳恢複生氣,而再度騷動起來。毛臬苦笑一聲,截口道:“想不到今夜此間倒熱鬧得很。”

他轉向那藍衣劍手道:“他們可曾說出來意?”

藍衣劍手囁嚅著道:“這些人像是都已喝醉了,說明日便是‘西湖英雄之會’,他們今夜要來看看英雄會的主人,還要來叨擾主人幾杯美酒。”

毛臬雙眉微皺,沉吟不語,他此刻困惱已夠多了,實在不願再惹麻煩,但是,他卻又怎能拒絕這些武林的頂尖劍手。

第一個思慮還未解決,便被拋開,此刻第二個思慮卻已接躥而來,他開始猜測這些名劍手的來意。

那藍衣劍手立在一旁,等了半晌,囁嚅著又自說道:“是請他們進來,還是……”

毛臬濃眉一揚,沉聲道:“請!”

庭園笑聲未了,又已傳來一陣歌聲!

“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

歌聲音節骼然,還有擊劍之聲相和,“靈蛇”毛臬搖頭歎息一聲,向程駒、潘僉歉然一笑,道:“失陪。”大步出迎。

方自走到長廊,隻見“清風劍”朱白羽長衫早已脫下不知丟到哪裏,此刻身上卻穿著一襲蓑衣,截著一頂笠帽,左手扶住“華山銀鶴”的肩頭,右掌手持長劍,高歌狂笑而來。

“華山銀鶴”亦是蓑衣笠帽,手持長劍,朱白羽每唱一句,他兩人掌的長劍便同時揮起一兩劍相交,龍吟震耳,卻壓不下他們身後三人的笑聲。

“靈蛇”毛臬不禁又一皺眉,幹咳一聲,朗聲道:“毛某不知各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清風劍”朱白羽歌聲一頓,狂笑著道:“若得靈蛇一句話,不要遠迎……風流……哈哈,毛大俠,你這裏可有解渴的美酒?”

“華山銀鶴”朗聲大笑:“解渴的美酒……哈哈,若有這種美酒,我便別無所願了。”

“清風劍”朱白羽以手拍肩,又自高歌:“但願能有解渴之酒千萬壇,飲盡天下酒徒盡歡顏……”

“靈蛇”毛臬不動聲色,含笑揖客,這一句歌聲方了,“清風劍”朱白羽已走上大廳,目光一掃,喃喃道:“一、二、三、四…”

突地放聲笑道:“好極好極,想不到名震天下的‘七劍三鞭’,今日這裏竟到了五位,在下實在高興得很。”

“百步飛花”林琦箏哈哈一笑,道:“朱大劍客,你太謙了,我們算得了什麼,哪裏比得上您的武當神劍?”

朱白羽雙手連搖,哈哈笑道:“七劍三鞭麵前,在下怎敢談劍!”

突地大喝一一聲:“呔!去!”

手腕一揚,掌長劍脫手飛出,奪的一聲,釘在大廳的正梁上。

“華山銀鶴”突地故意一整麵色,輕輕一拍朱白羽的肩頭,道:“朱兄,你不可大謙,若論天下劍法,長白失之偏激,昆侖失之飛浮,點蒼稍嫌花妙,峨嵋太過忠厚,還是武當劍法,可稱擎天之柱,尤其是‘八十一手宮連環劍”劍劍連環,如長江大河之水,滔滔不絕,又好像……”他似乎思索了一下,方自接口笑道:“又好像李白之詩,蘇軾之詞,滔滔而來,不可斷絕……哈哈,好詩呀好詩,好劍呀好劍!”

“清風劍”朱白羽大笑道:“過獎過獎,如此說來,華山劍法,又當如何?”

“華山銀鶴”長劍一掄,劍風嘶嘶!

滿堂燭火,一陣飄搖,“華山銀鶴”搖頭笑道:“華山劍法麼……艱辛、苦澀、枯燥無味,不過……哈哈,也還不錯就是了。”

他狂笑聲,長劍又自一揮,隻聽一陣尖銳的劍風自劍尖發出,滿廳燭火,突地一齊熄滅。

“靈蛇”毛臬濃眉深皺,厲叱道:“掌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