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的火焰,被他們方才抽去兩枝基層的柴木,此刻火勢已更漸微弱,他兩人手的柴枝,卻因不停地飛舞,而始終保持著熾熱的火光,青萍劍宋令公低嘯一聲,突地連揮三劍,柳複明劍走輕靈,一一消去,突地一劍回旋,兩劍相交,隻聽:噗”地一聲,宋令公掌的樹劍,竟斷了一節,點點火星,漫天飄下,心方自一,驚,卻見柳複明撤劍回身,哈哈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青萍劍竟變做火萍劍了。”手掌一揚,掌柳劍,脫手飛去,‘你這火萍劍要是把我胡燒掉,看你怎地賠得起?’隨手拂落兩點沾在他頰下白須上的火星,原來方才火枝斷落,火星飛揚,竟有兩點落在他的長須上。
宋令公目光動處,亦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亦自拋去柴枝,笑道:“你我這等拚鬥,旁人見了,本已要說我們是返老還童了,燒去你的須,豈非更要好些。”目光一轉:“你說可是?”
他這最後一句話,乃是對仇恕說的,哪知他目光轉處,廳卻已空空,哪裏還有仇恕的影。
宋令公一怔,道:“那少年到哪裏去了?”
柳複明目光四下一掃,神色之間,亦怔了一怔,搖首道:“我連他何時走的都不知道。”
他兩人俱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方才雖因彼此激鬥之,是以無暇旁顧,但若能在他們眼下隨意走動,而不被他們覺察,這份身手,亦非常人所能企及,此刻他兩人麵麵相覷,宋令公道:“這少年倏然而來,倏然而去,倒真有些奇怪。”他語聲一頓,眉峰又自微皺,接道:“方才我一見著此人,便似乎覺得心不定,本想稍待再留意查看的來曆,哪知——唉,他竟突地走了。”
柳複明亦奇道:“這少年的確有些奇怪,方才在院他雖未出手,但身形走動間,輕巧仿佛妙到毫顛,竟似還在你我之上,他年紀看來最多在弱冠之間,卻已有這等身手,而且氣度從容,神情軒昂,不知是誰家父母,竟有如此佳弟。”
他語聲微頓,突又放聲一笑:“此人雖然奇怪,但卻與你我無關,你又何苦心不定,這些年來,你怎地也常常作起杞人之憂來,這才叫我奇怪哩!”
宋令公長歎道:“往事傷人,我心實在負疚良多,想那——唉,十七年,十七年歲月雖然長,但如今我瞑目思之,那剛強憤怒的麵容,竟仿佛還在我還眼前,他生平惡行雖有不少,但於今我仔細想來,昔年死在他手下之人,的確也不是全無致死之道。”
柳複明笑容頓斂,垂首一歎:“往事已矣,你何苦還在磨折自己,那事我又不是未曾參與,唉!此人倒的確是個剛強男,隻是——隻是性情也夫龜太偏激了些,他一生行事,善惡無常,如此行徑,你我縱不動手,也有人會一一”宋令公接口歎道:“不錯,話雖可如此**,但此事終究因我而起,而且——唉,他縱有不是之處,但我等以那樣卑鄙的手段來對付人家,又何嚐是俠義行徑。”
說話之間,他麵上的神色,又變得陰鬱沉重起來,方才擊劍逸飛的豪氣,此刻仿佛從他一聲聲沉重的歎氣,消逸無影。
柳複明目光閃動,突又朗聲笑道:“你我方才正在說那少年,怎地又牽扯到此事來?”他轉身走向後院,一麵仍自笑道:“方才那少年的伴當,卻已身受重傷,此刻想必還在後院之,你我不妨去問問他們,也許能探出他的來曆亦未可知。”
“青萍劍”宋令公神色黯然,隨著他走出後院,但這荒草生的荒園,此刻風吹草動,景像依;日,隻是那些市井漢,此刻竟也不知走到哪裏去了,宋令公長歎一聲,仰首望天,暮春的穹蒼,一碧如洗,他心卻似有一片淡淡的陰疆,這陰霾從何而來,因何而生,他卻也茫然不知道。
仇恕在“巴山劍客”柳複明與“青萍劍”宋令公的激鬥,眼看到那老人使出“青萍劍法”的起手三招“水動浮萍”、“水影萍蹤”、“萍影萬點”,斷定了這老人的確是自己心所猜測的“青萍劍”宋令公,便悄然走了出來,一陣風迎麵吹來,他暗自低語:“得饒人處且饒人——唉,得饒人處且饒人,那時又有誰饒過爹爹?”一想到他爹爹的靈骨,如今還仍然殘缺不全,他心就不禁泛起一陣絞痛,仇恨,仇恨,他暗暗歎一聲:我該叫做仇恨才對,但是——唉,為什麼對有些人我竟無法生出仇恨來?”
“牛三眼”大步迎了上來,像是想說什麼,他輕輕一擺,阻止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突然不願意再見柳複明和宋令公的麵,因之他也不願他們發現他的悄然走去。
那五個市井豪士此刻都已敷上了金創藥,呆呆地坐在地上,麵上仍帶著方才的驚恐,他輕輕做了個手式,叫他們都從院後的土牆上躍出去,然後他自己也飄身而出,在那五個漢腳步尚未站穩的時候,他已掠到他們麵前,望著他們麵上那種驚奇和欽佩的表情,他淡淡一笑:“這次讓各位受累,我心裏也不安得很,隻是你們放心好了,今日你們受的氣,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們出的。”
在如此紊亂的心情下,他還會說出這種安慰別人的話,他年紀雖輕,卻好像上天生他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做一份常人不能做的事業似的,因之對他也比常人厚些,賦與他許多超人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