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慶宮牌虛懸,宮門高高大大緊緊相閉,自大行皇後崩逝之後,皇帝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門中的多日,幾日裏也隻是進些茶點,連飯都沒來的上吃幾口。每日隻是緊緊的悲哀同情著皇後的遭遇,夫妻二十三載,剛要享福還沒幾日,便崩逝了心中的沉重可想而知。大手一揮便是愛撫一首“吉安淒望路非迢,一別芳徽百世遙。心緒縈牽情不斷,淚珠錯落酒同澆。殯宮移處歌蒿裏,華表歸來賦大招。寂寞椒房誰是伴,獨聽蓮漏耐春宵。”
君曦進過屋來,便請了安,皇帝站在窗子處,向養心殿望去,久久不能釋懷,看著那個背影,君曦莫名的心痛,鰥寡孤獨,喪妻死子,一時宮中離去兩人,整個氣氛都在沉靜中悲痛著,無聲著。
君曦便隨手拿起文案上的一首詩,便誦了出來“‘連朝奠醊空揮涕,舉案悲看坐兩楹。鳳帵搖風魂欲返,垂髫合巹豈望情。拈吟遣悶益無悰,欲覽宵中夢裏逢。自歎癡情真說夢,鏡花水月片時濃。皇上對大行皇後情真意濃,愛深幾許,想必大行皇後和小公主在天之靈也會有幾分安慰的。”
皇帝並未轉個身來,隻是依舊站在窗子口,看向遠處,久久冥思什麼,這才有款款說到,
“君曦啊,朕這些日子總是夢到大行皇後,就好像那時我們小的時候,滿堂的國色天香花,我們在花海裏,追逐打鬧嬉戲玩耍,那是多麼無憂無慮啊,如今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皇帝回憶著往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自然那時年少情情深,情深深幾許。“如今卻天人永隔了。”
君曦無奈,剛回宮時皇後的身子骨確實已經不怎麼硬朗,再生了公主,月信失調,氣血兩虧,倒真如風燭殘年了一番。“大行皇後走得確可憐。”君曦也不好意思插嘴,隻能唏噓哀婉。
“朕少時候很怕雷聲,便有額娘陪著;後來額娘去了,便是皇後陪著,如今她們都不在了,朕該如何是好。朕已搬旨在宮中不許穿孝行於宮中,免的太上皇帝過於哀歎”皇帝長歎一聲為了討好太上皇帝,竟然不得已還要再借著亡妻的喪禮來做點文章,以彰孝道至上。
君曦道“皇上的孝感天地,太上皇帝自然是能夠感受到的,皇上仁孝,實乃大清之福氣。”
皇帝這才感受到一股讚同的暖意,整個王朝,乃至整個天下,終不過還可以在後宮裏作作真皇帝。這才扭過身來。
皇帝冷言冷語,滿是鏗鏘道“皇阿瑪感受不到,他若能感受得到又怎能痛下殺手,大行皇後的死是太上皇帝所為,當年的難產是太上皇帝一手所造。”皇帝說到此處,聲音哽咽,將淚目一閉,在君曦麵前強忍淚水,但還是留了下來,她忙去擦拭,將皇帝扶在龍椅上。
君曦疑惑道“皇上會不會搞錯了,大行皇後恭敬,太上皇帝沒有理由的。”
皇帝又道“在這個宮裏,能有將太醫全部調離兵營,阻擋國母生產,又能將朕支開,還將你囚禁,讓諴妃在翊坤宮裏聽到任何聲音,不為所動,滿宮的宮女太監侍衛充耳不聞窗外事,如此的力量,如此的巧合。除了太上皇和朕還能有誰。朕活的像個傻子,朕哪裏像皇帝啊。”說著便愈發地鬱悶,憤懣生怒,順手便一下子將傳國玉璽摔在了地上。
皇帝的淚水噴湧而出,實在忍不住了。君曦看在眼裏,傷在心裏。那種傷心,更像是一個母親,君曦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相擁,天寒地凍,彼此依偎,倒也是一種幸事。身為皇帝,卻是傀儡,竟連自己的皇後都無法保護。
她總說算明白了,煥然大悟。“淳嬪誣陷大行皇後清譽,所以皇上讓臣妾賜死淳嬪。隻是此舉與淳嬪有何利處。或者她有更多的計謀,皇後去了,最得益的就是臣妾了,如此臣妾便是百口莫辯。這罪名隻要有著滿宮的輿論運轉,眾口鑠金,總是躲不過的。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倒是精巧。”君曦將眼一閉,雖然心中很是擔心,但又要冷靜,總要麵對的,隻是大行皇後是第一個被拿來算計的,藐視皇權。
“你錯了,如此計謀,淳嬪的腦子哪裏夠用,這早就不是後宮之爭了,他們真正的意圖是朕,那些看不見的,在暗處的一點點削弱朕的力量,最後下馬的就是朕了。太上皇帝就是朕的牢籠,朕該如何。”皇帝眼睛紅潤,實在是有苦說不出。身為皇帝不易,嗣皇帝更是不易,上有太上皇帝掌握大權,下有奸佞浸淫朝堂的皇帝尤是不易,四麵楚歌,十月圍城,到底要他們二人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