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 隻道尋常·花香
孫徹在孫府纏鬧了哥哥好幾天，才依依不舍地回皇宮去了。
可作為大哥的不舍程度絕不亞於弟弟。送孫徹出府門時，孫寧斐的眼眶甚至紅了，漆黑的眼眸被無言的悲憂包裹，帶著難以言說的光芒。
小徹吸吸鼻子，拍拍哥哥的肩，一麵還不滿道，“幹嘛這個樣子啦，既不是生離，又不是死別，下一次我還會回來嘛——哥，保重，再見。”
“保重——再見。”
送走孫徹，孫寧斐想起了筱曉，這兩天因為小徹的歡鬧都冷落了她。
她——他唯一的女人，是他此生注定放不下的另外一樁。
孫寧斐來到西廂的院落時，筱曉正坐在石頭上，拖著下巴盯著遠處的花叢發呆。嬌豔的花瓣上還掛著前幾日的雨珠，晶瑩剔透，染上一絲凜冽的香氣。筱曉穿著一襲素青薄紗裙，遺世獨立地坐在那裏，背影孤清。
孫寧斐心中陡然升起疼惜，突然想起筱曉曾做過的那首詩：鶯啼孤草映花紅，岸橋倚水東流通。輕柳怨風任飛絮，丁零人苦恨融融。似乎即使有了他的懷抱，在不經意的時刻，筱曉也總會透露出一種孤獨寂清的氣息，仿佛那種孤寂，是刻在她骨子裏的，他人無法融化的。
孫寧斐覺得心疼。
他隻是想讓她快樂，從此不再孤獨。可是他卻自私了。
他解下外袍披在筱曉肩上。
筱曉跳起來，眨著眼看著孫寧斐。
“即使是夏日，這連日陰雨連綿，外麵總是有濕氣的。”孫寧斐溫和地說著，仔細在領帶上係好一個結。
“小徹走了？”
“你怎麼不去送？”
“我大概受不了離別。”筱曉聳聳肩，“即使經曆過很多次了，但還是，每次都很難受。”
孫寧斐翹起嘴角，刮她的鼻子，笑得有些不由衷，“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還沒從筱曉口裏問出來，孫寧斐已經細致地牽起她的手指，拉著她出了門去。
臨安街頭也蒙著清新的雨水氣息，地麵上甚至還濕漉漉的。筱曉的繡花鞋踩在上麵，驚起一小灘水窪，發布啪啪的聲音。
“帶我去哪？”筱曉把頭倚在孫寧斐肩上，現在的她，在雨後清新的街道上行走，身邊陪著最愛的人，感覺心曠神怡。
孫寧斐賣了個關子，淡笑道，“跟我走就是了。”
走過了繁華的街道，走過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樹林，兩人的麵前出現了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
任筱曉沒想到孫寧斐會帶她來這裏，她也沒想到會再一次看到鞏媽和管家。
兩人居住的地方果然如孫寧斐所說，花花草草，雞雞鴨鴨，看似平凡，卻足有一股淡然灑脫的味道。
筱曉看到一身棗紅素衣，身材依舊豐腴的婦人，立馬撲了上去。
“哎喲，小丫頭，你鞏媽可禁不起你嘍。”鞏媽笑著將筱曉輕推開，仔細看著她的臉，一會兒問，“是不是瘦了？”，一會兒又問，“你和少爺打算什麼時候要個寶寶呀？”全然不顧孫寧斐在旁邊，弄得筱曉一臉黑線加羞澀。
於是在鞏媽的喋喋不休中她一口回擊，“那你和管家伯伯也該要個寶寶啦！”
這一下，可憐的管家撫著胡須咳了半天，臉上的餘紅還沒退下去。
孫寧斐笑著拍拍管家的肩，問他，“在這裏過得可好？”
管家臉上露出安寧而幸福的神情，“托少爺福，我倆在這裏過得還算安逸。說什麼好不好的，不過是老來有伴，相互扶持，不那麼寂寞罷了。”
孫寧斐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悲戚，這樣簡單平實的幸福，卻是多麼的來之不易。世人皆覺這樣的生活平凡庸碌而不屑一顧，而他現在要放下所有繁華富貴的身段去求，卻難如登天。
良久，他看著茅草屋頂冒出的炊煙，輕歎，“這就很好，很好了。”
告別兩個人，筱曉挽住孫寧斐的胳膊，說，“謝謝你帶我來這裏，讓我再見鞏媽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