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桃花令起(1 / 2)

壹 桃花令起

晨光浸透整個大都,炊煙嫋嫋,一派寧靜安祥。東城的守軍懶懶地拖著步子,打著哈欠,推開了東城的城門。隨著吱吱嘎嘎的響聲,一片絢爛的紅光,唐突地撲進城門,浩浩蕩蕩,風塵仆仆。

四月的清晨,還有絲絲寒意,燕子在各個巷子間流連。碧桃花婀娜地張開含著清淚的瓣,那淚珠在花瓣間癡癡地守望,等待第一束陽光帶它飛騰入天。然而,這一切寧靜都被東城外闖入的迎親隊伍所驚擾。

迎親的隊伍剛剛進了城門,便一洗疲倦的風塵,敲鑼打鼓,喜氣洋洋。不多時,街上的人就從零零星星的幾個,變得你擁我擠,熱鬧起來。一幫小孩子圍在轎子旁,邊跳邊唱:“大花轎,抬新娘,哭啼啼,離爹娘;大花轎,搖搖晃,臉紅紅,見新郎。大花轎,穿街巷,小姑娘,變婆娘”。

蘇雲水坐在轎子裏,從朦朧中轉醒,她知道,大都到了。

她把眼睛輕輕地合上,腦子裏亂極了,一想到她就要見到她未來的夫君,一想到她離家時,母親交代她的事,脊背上就是一片涼意。迎親的隊伍已經走了六個月,枯燥的旅途逼蘇雲水不得不思考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蘇家是江南大戶,祖上曾是世祖皇帝的副將,隨他南征北戰,直到世祖皇帝統一天下,便請辭歸鄉。世祖皇帝為表彰他的功績,在杭州為蘇家建了宅院,賞賜黃金萬兩。蘇家在杭州立時顯赫。經過幾十年的經營,蘇家到了蘇雲水父親蘇靖一輩,已是富可敵國。隻可惜,就在蘇家最鼎盛的時候,朝廷的政局發生了很大的震蕩,牽累了蘇家,就在蘇家幾十條人命命懸一線時,蘇靖不得已刻意拉攏當時最有機會當上皇帝的英王,將自己的長女許與英王胞弟睿王為妻,就這樣,一紙婚書簽出了自己女兒的一生。一年後,英王即位,即位後的第七天,一頂花轎,一封詔書來到了蘇家門口。

“夫人,你說怎麼辦才好呢?”蘇靖對於上門的花轎顯得不知所措。

蘇夫人所表現出的冷靜卻使他的心稍有安慰。“老爺,既然是聖旨,就該出去恭迎,該來的總會來,躲,是沒有用的。”蘇夫人表情淡然地看著蘇老爺,心裏卻早已痛如刀絞,一種不祥的預感始終籠罩著她。當她看到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蘇靖,理智克製著她,不能慌亂。

蘇靖來到前堂時,一位內宦模樣的人已經站在了前堂正中,手上恭敬地端著聖旨,看他雙目不屑,鼻孔朝天樣子,就知道來者不善。蘇靖雖然和官家打交道多年,但他畢竟是生意人,即便看到存心刁難的人,也會立刻賠上笑臉。

“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蘇靖假意逢迎上去。

那公公輕挑眉梢,瞥了一眼,便用尖銳的嗓音,拿腔作調地喊道:“聖旨到,杭州蘇靖接旨。”

蘇靖伏在地上,口尊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杭州商賈蘇靖之女蘇雲水,賢良淑德,溫柔謙恭,可堪王妃之位。與睿王年歲相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降旨賜婚,促都蘇兩家永結秦晉之好。為合吉時,旨到之後,三日之內,務必啟程反都。欽此。’”

蘇靖接過聖旨,叩首謝恩。他恭敬地將公公送出前堂,從旁叫過家丁,吩咐好好招呼公公。那公公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蘇靖也不多做理會。

他拿著聖旨跌坐在堂口的階梯之上,他明白這不僅僅是嫁女兒,而是將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都賭博似的壓在皇帝手上。一旦出現紕漏,家破人亡,在所難免。想到此處,他把頭低低地壓下去,經商數十載,在黑白兩道鑽營,生死劫難不是第一次,然而,如此次這般無計可施,甘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還是第一次。

蘇靖很想逃離是非,卻已在劫難逃。

輕輕地,有人輕輕地拍他的肩膀,他沒有反應,還是狠狠地埋著頭,不願接受現實。那人隻是靜靜地坐在他的身旁,一盞茶的功夫,耳畔的嘈雜聲越來越小,有一個時刻,似乎天地之間寧靜了。

“爹,您別愁了,不就是嫁人嘛!是女人總是要嫁的。”蘇雲水攬過父親的胳膊,用如水的目光看著為了此事倍顯蒼老的蘇靖,她知道,對於皇族與她家的利益糾葛,不是她嫁人就能解決的。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洞明實情,她嫁給睿王爺,是形式上的契約,隻有這樣,新的朝廷才能對富可敵國的蘇家放心。

“雲水,別怪爹。”此時的蘇老爺,老淚縱橫,看著他最識大體的長女,他是打心底裏舍不得。

“爹,女兒怎麼會怪您呢!倒是我要嫁那麼遠,不能時常回家,弟妹年幼,雲水擔心他們惹爹生氣。”蘇雲水固然絕望,卻還是在父親麵前強迫自己露出微笑。

“雲水啊,當初選你和睿王結親實屬無奈之舉,為了蘇家,爹隻能對不起你了”蘇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