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這麼多年,她一直緊緊牢記爹爹的一句話:人空虛,是因為墮落,人不快樂,是因為不滿足。

跟在白子畫身邊快要六年了,從自己踏入長留仙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踏入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宮殿,過去那麼多年裏一直纏繞她的黑色夢魅,鬼怪妖魔,全部被拒之門外。從那時起,她的生命裏便再沒有過煩惱憂愁。

朋友是她的雨露,而師傅,便是她的太陽。

她努力,是因為他期望,她微笑,是因為他看著。

師傅便是她人生的所有重心和方向。

這樣的日子太過單純美好,夜裏醒來,常常會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當一個人的幸福達到極致之時,伴隨而來的便是害怕失去的恐懼。

而她的恐懼,莫過於她意識到自己對師傅莫名的情愫之時。

一切都隻是懵懵懂懂,她的敏感和聰慧讓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可怕後果,還未待那青澀稚嫩的感覺成形,就立刻被她殺死在了繈褓之中。並且潛意識的,停止了自己的生長,她隻想永遠在師傅的膝下,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聽話的孩子。

卻仍沒想到,朝夕相處,暗地裏,自己早就情根深種。

可是她依舊什麼也不願想的努力維持現狀,將那份濡慕之情深深封印埋藏。或許不想不問,這樣便是一生了。她花千骨永遠也不會知道情為何物,也永遠不會準許自己知道心裏愛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這一切,她心底深處最私密的一個角落,卻在太白山上,那樣無情的被紫薰淺夏給戳穿揭破,她所努力鑄造維持的世界也開始一點點坍塌下陷。

接下來的近一年時間裏,她和師傅海北天南到處遊曆,可以說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可是那心中巨大的隱憂,卻一直讓她滿懷恐懼。

其間師傅為護她身重劇毒,隻能靠吸食她的鮮血續命,更是將她那麼多年累積的情感一點點激發出來,叫她想要不去承認不去麵對越來越難。

這麼多年躬身相伴,她又怎麼會不了解白子畫?若是真讓他知道了自己這齷齪的心思,後果簡直無法預想。

可是霓漫天,就這樣手握證據,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最最不堪的事情指控而出。

花千骨仿佛聽見了她那麼多年快樂生活著的水晶宮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師傅的關愛,朋友的笑臉,一一消失不見。從此她的人生,將麵臨著怎樣的狂風暴雨。

花千骨苦笑一聲,突然想起和東方彧卿在一起時,見她再不肯長大後,仿佛堪破一切似的說的一句話——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做個孩子。

花千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是她錯了,不該愛的,隻是這刹那間的心動又豈是她能掌控得了?

她隻是拚著命的想要隱藏想要挽回罷了。如果真的可以,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她什麼也不想要,隻求,什麼都不要變。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不再慌亂。

心裏震驚和恐懼之外,隱隱還多了一份釋懷,畢竟,那份感情越來越重,她埋藏在心底,一個人背著,真的好累,總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你想要什麼?”花千骨麵色蒼白,身子單薄得仿如風中飛舞的一片樹葉。

霓漫天仰頭大笑起來,沒想到花千骨這麼容易便屈服了。可是一看到她把柄在自己手裏依舊強自鎮定的樣子就來氣。

“喲,我說小師叔,你很沒誠意呢,我霓漫天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麼?隻是就是看不慣你在我麵前這麼傲氣,愛出風頭!說起來若是摩嚴世尊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勃然大怒逐你出師門的吧?但是若是尊上知道自己疼愛有加的弟子對自己懷的是這種心思,又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花千骨心頭一痛,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額上汗水開始滴滴滑落。

“你到底想要什麼?”

霓漫天恨恨的看著她,美麗的臉分外猙獰:“這是你欠我的,花千骨!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花千骨緊握拳頭,就這樣麵朝著霓漫天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求你。”

霓漫天愣住了,緊皺眉頭俯視著她。然後爆發出一陣清脆的大笑,笑聲又尖銳又可怖。

“求我什麼?”

花千骨嘴唇微微顫抖:“求你不要告訴我師傅……”

霓漫天繞著走到她身後,一腳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你不是特有骨氣麼?想不到也有求我的一天?”

花千骨眼神如定,一動不動。

霓漫天恨死了她那樣的表情,明明都已經跪在自己麵前了,還那麼堅韌和傲然。

“花千骨!”上前兩步使勁揪住了她的頭發,“你當初那麼拚命的跟我爭,想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跟自己爭,今時今日的掌門弟子就是自己!那她和落十一就是師兄妹同輩相稱,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眾人祝福。可是就是因為她橫插一腳,自己才和落十一成了師徒。

當初她年紀小,情竇初開,什麼都不懂,隻想著喜歡他若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卻沒想過這師徒關係會成為她如今最大的阻礙。這才知道當初犯下大錯!可是卻已無法挽回。每次看著她和落十一,朽木清流,朔風,輕水他們幾個把酒言歡,她就嫉妒得快要瘋掉。特別是那隻破蟲子,憑什麼落十一對它那麼好!

“如果,如果你和那隻破蟲子從未出現過……”霓漫天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花千骨一臉同情的望著她,霓漫天放開手退了兩步,仰天大笑起來。

到底誰比誰可憐?她曾以為自己可憐,沒想到花千骨比她更可憐。雖然都是師徒,尊上和落十一,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了,她絕對比自己更加絕望千百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