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伍 蓬萊雙仙點惘亂(下)(2 / 3)

而見愁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掩藏真心太久,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他就像個撒謊被發現的孩子,不知如何掩飾自己的尷尬唯有大喊大叫,好像這樣他自己就會好受一點一樣。

“你真的試過把她帶出來嗎?”天竹子靜靜地反問著,波瀾不驚的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坦然,“你真的用盡全力想要把她帶出來了嗎?你不過是放了一隻鴿子就落荒而逃,你不是洛國的將軍嗎?你不會打進去然後把她搶出來嗎?”

見愁聽了這話不由動容:“你不是玄國人嗎?為何又要蠱惑我去攻打皇城?”

“天下這種東西,誰做主人都是一樣的。而且有些事要來,擋也擋不住,國家興盛衰亡本就有自己的命數,縱我一人攔你又如何呢?”

“你大可以在這裏殺了我,殺了我,攻城便不急這一時。”見愁雖然知道天竹子不會害他,卻還是強烈地好奇起天竹子的動機。

“殺了你又有什麼用呢?你以為天南星隻有你一個依靠嗎?你以為全國人都仰仗著你的神勇嗎?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天竹子笑著搖頭,“更何況你以為除了你們便沒有人覬覦大玄國的土地嗎?你以為老皇帝又是怎麼死的?我想你至少也從天南星那裏聽說了一些消息吧。”

見愁凜然,鬼使神差地跟著天竹子的話走:“願聞其詳。”

“‘繭’這個組織比你想象得更為可怕,天南星也不是你所想象得那麼簡單。”天竹子說道,“天南星是太可怕的家夥,我沒想到他可以和殺女仇人合作,就為了吞並玄國的土地。可是你知道得到‘繭’的幫助他又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老頭子……那老頭子和殺了半夏的凶手合作?”見愁的手不禁抖了起來,感到渾身發冷。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是這是事實。有些事並不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就像是半夏的死。”天竹子攤了攤手,喟歎道。

看見愁低頭不語,天竹子繼續說道:“你隻看到了蒼術殺了半夏,你卻不知道蒼術如果不殺她,‘繭’裏的人就會來殺你……”

“什麼?”見愁猛地跳起來,有些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剛才說什麼?”

自從和這個古怪男人見麵以來這個名叫天竹子的人就一直語出驚人,直到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不信服。他已經如此信任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此時出口的一句話如同一隻尖銳的匕首刺入他心房。

是啊,他一直以為那所謂的組織是沒有什麼可以用來要挾蒼術的,卻忘記了他自己便是蒼術最大的軟肋。

他總是會把自己丟了,和子苓走在一起把自己的心丟了,卻發現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把自己忘記了。

是他蠢,他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他以為“繭”不會對見愁怎麼樣,卻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能夠用來逼蒼術乖乖就範的,就是他自己啊……

殺了半夏的凶手,其實是他自己啊……

忽的見愁的口中一句野獸一般的咆哮衝口而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幾乎癲狂,他一瞬間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撕成碎片。腦中一片混沌和空白,記憶的斷章在腦海中閃回盤旋不斷,化成片片飛羽。

他幹了些什麼啊……

那是他相依為命的哥哥,是就算有一個饅頭寧可自己挨餓也不肯吃半個的哥哥,是為了給他治病會去上山砍柴哪怕再苦再累都忍著的哥哥,是為了他遁入修羅之道成為殺手的哥哥……

他一直是不懂事的啊!從一開始他就是個任性的孩子啊!他不由分說地就撲進了那個沉默的男孩子懷裏認了哥哥,硬要蒼術帶著他走,又是眼睜睜地看著蒼術去做了殺手。

做殺手要吃多少苦,他不知道。隻是這個時候愈發清晰的記憶告訴他,那個時候哥哥的身上沒有幾次不帶著傷,可他卻因為生日的小事和哥哥發脾氣,現在想起來那些往事太過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那個時候哥哥臂膀上的繃帶,分外刺痛了如今的他的眼。

事到如今他有沒有認真地恨過蒼術,他甚至已經不清楚了。

真的恨他,為什麼在芷山上還會流淚?真的恨他,又為什麼會對子苓手下留情?真的恨他,又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不對他下殺手?

他恨的或許一直都是自己,恨著這樣的不懂事而又總是不能說出真實心意的自己。

玄國皇宮中,初春時節第一棵盛開的桃樹,片片粉紅帶著欲語還休的蓓蕾,望去顯得生機勃勃,倒有了幾分春的氣息。

“娘娘,今年的桃花開得真是格外早呢。”新來的小宮女伶牙俐齒,挑些討喜的話兒說,“看來是個好兆頭。”

子苓抬頭望著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忽然莫名有種小小的悸動。

“是呢……開得真早。”仰首望著,一抹淡粉的色澤,確實令人心情也愉悅起來。

“娘娘要多出來散散心,一定是娘娘的容光帶著這花兒也開了,娘娘多出來走動,很快這園子裏就開滿花兒啦。”

子苓漫不經心地聽著宮女的誇讚,並未感到有多少真心在其中,她亦是裝作糊塗不知。不經意回頭間看見蒼術也在抬頭望著那即將盛放的桃花,難得的帶了些認真的神色,倒讓她有些驚訝。

她原以為蒼術這樣的人是不喜歡花的。

然而她的驚訝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聽得蒼術開口道:“娘娘喜歡那花嗎?是否要奴才摘了來?”

她之前明明授意過蒼術要他少開口,不僅因為他對宮中禮節知之甚少,盡管她自己所知亦是不全,更因為他的那性子讓他做奴才實在是太過委屈,還因為她能夠清楚地看到他每每稱她為娘娘的時候眼中那抹不容她忽視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