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顫抖的手指觸及眼角,卻發現是不曾有過的濕潤,濕冷的淚水流盡口中是陌生的鹹澀味道,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哭嗎?
哭是什麼感情?為什麼胸口那麼堵,就好像千萬塊石頭就在那裏?眼淚是什麼?為什麼有什麼從眼睛裏湧出來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他恨見愁,但是他無力複仇。
他錯在先,他殺了半夏,盡管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是背負了見愁心愛之人的命。見愁去取子苓的命,也不過是一報還一報,念起那段過去往事,他對見愁,始終是太過縱容和心軟。
但是想起見愁對子苓的所作所為,他又恨不得把見愁殺掉!
矛盾迭起的心,終於讓他妥協於軟弱。就讓他死吧,讓他去見她,在她麵前懺悔。
幽蘭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的茫然漸漸渙散,換上了一種釋然,然而那些掩不去的絕望還漫漫無邊。蒼術的嘴角微微上翹,他終於可以去見她了……
剛要使力的一刹那,幽蘭死死鉗住他的下巴,未好的傷帶來的痛楚令他眼前一黑,睜開眼看時隻看見幽蘭怒氣滿臉。
“滾出去!”幽蘭回頭對那些沉默的仆從道,怒火發得莫名,那些人也不問,隻是迅速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蒼術忍痛望著幽蘭,剛才不是說可以讓他去死了嗎,為何現在又要出爾反爾?
還未及他有所反應,幽蘭已經一掌狠狠摑在他臉上!
他身體本就虛弱,在幽蘭一掌之力下,整個人幾乎被打飛一般摔在床鋪上。蒼白的臉上微微浮起紅痕,嘴角也滲出鮮血,他不擦也不掩,隻是依舊如壞掉的偶人一般橫躺著,甚至看都沒看幽蘭。
蒼術被幽蘭莫名其妙的一掌打得頭昏腦脹,心中莫名泛起悲哀和自嘲,連選擇死的權利都不過是一種奢望了嗎?竟也未注意幽蘭這莫名的脾氣從何而來。
“蒼術,”幽蘭的聲音因憤怒而打顫,“你活該被人搶女人!”
聽到這句話,蒼術的眼倏然帶了光彩,有憤怒,有傷痛,而更多的是驚訝。“你……怎麼知道?”
這是他,自那天被囚入這裏來,說的第一句話。
“就你這麼懦弱的男人,就是老婆都能被人搶走了,更何況還是你自己單相思。”幽蘭不理他越發急切的眼光,自顧自冷冷說道,“你就這麼想死就他媽給老子死吧!你就這麼死了誰去救那叫子苓的小姑娘!”
話音未落,幽蘭就感覺床上的人一瞬間就到了他腳邊,眼中已經不是那死氣沉沉,而是急切和熾熱的目光。“她……她沒死?”一時間千言萬語堵在口中,蒼術隻是有些呆滯地問。
“你死了她就真的死了。”幽蘭白了他一眼,“現在能好好吃飯吃藥給我撐到見她的那一天了嗎?”
“她在哪?”毫不理會幽蘭言語中的譏諷,男人的眼神已經近乎於祈求。
“還能在哪?你自己不是知道她在誰手裏嗎?”幽蘭暴躁得恨不得踢眼前跪著的這男人一腳,看著那一向高高在上的冰山殺手如此哀求的模樣真是令他不爽。
蒼術隻覺心被碾過一樣痛,想起見愁那天殘酷的話,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雙拳握緊又鬆開,他的眼中又流露出絕望。他頹然道:“……你怎麼知道?”
“你自己夢裏叫喚過多少次自己不知道嗎?”幽蘭沒好氣答道,“更何況,你昏著的時候她不是還來看過你嗎?”
“你是說……”
傷病中的男人的眼中忽然散發出驚喜和難以置信的光芒,令整個人都煥發出生機。
“抱歉我騙了你。如果那個時候你知道她還活著,少主這邊,定是瞞不過去了。”幽蘭已然平靜,眼中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