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了棉布輕輕為他拭去額頭和身上的汗,她取來水囊想滋潤一下他的唇舌,卻發現他的下巴也被大力扯得脫臼。
驚詫、憤怒以及無邊的狠在她眼中閃過,那是多麼善良單純的少女,昔日幹淨淡漠的眼中帶上了從未有過的怒火。她所有的朋友都因為她遭遇不幸,蓯蓉、決明、蒼術還有見愁,她到底是一個禍胎。
眼淚灑在蒼術蒼白的臉上,她微一用力幫他正骨,卻無意沿著他微啟的唇發現他的牙齒上猶帶絲絲血痕。不由自主地,纖纖玉指伸入他的口,輕輕撫摸著他的齒,猛然間少女像是像想到了什麼一般,難以置信和驚恐的表情在她臉上閃現,她顫抖的手指帶著恐懼的探究戰戰兢兢地深入他的口腔。良久,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幾乎和他一般。
忽然他的舌頭輕輕地舔舐著她的指尖,仿佛是無意識的動作,他柔軟的舌吃力地繞著她的手指打轉,竟像吮吸一般含著她的纖指不放。她一驚,想要把手抽回來,卻又怕用力碰痛了他,臉上卻是羞得緋紅。
此時的他就像一隻昏睡的幼獸,似乎吮吸是一種攝食本能。微微皺起的眉心和毫無殺氣的麵容如此單純,令她心底不由柔軟起來,連方才那悚然的心驚都忘記了。
含著她的手指,涎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她倒並不嫌惡,隻是一邊耐心幫他擦去,一邊把緩慢地自己的手指抽出來。方才鬼使神差地伸進他口中之舉已經讓她有了羞意,更休提她的柔荑被他溫柔而近似於親吻般地吮舐。
待到她抽離,他的眉心似乎不滿地皺了皺,卻仍是未醒。子苓歎了一口氣,無論她方才想到了多壞的情況,現狀也依舊如此糟糕。濕潤的指尖感到微微的涼意,令她清醒了一些。
身前身後為他小心檢查了一番,確認傷處都處理停當,她鬆了一口氣。念著他高燒,又敷了他額頭,便去為他煎藥。
大致翻找了一下發現藥材種類很全,量也不少,看來幽蘭很是上心。她揀了些益氣補血活血化淤的藥材,放在鼻下嗅了嗅,又淺嚐一番,確實是良品,便放心生火。
方才給他喂水時發現他很難進食,子苓又是犯起愁來。若隻是喝水還可用手為他潤潤唇,可喂藥又要如何,難不成要她用嘴去喂?
她可是連見愁的唇都沒有吻過嗬!
想到見愁她不由得一陣惆悵苦澀,無論事情的前因後果如何,她所設想的不過是最壞的結果罷了。
不管怎麼說,她不願意懷疑見愁。
但是即使是真的事情壞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的話,她也會跟著自己的本心的。
哪怕見愁是魔,她也甘願為他墮入魔道。
哪怕他不曾有恩於她,她亦願以愛之名為他付出一切。
原來嫁給他,不是她報恩,而是她所願。
胡思亂想著,帶著點不安和恐懼感,不一會兒濃鬱的藥香便在小屋內彌散開來。她用碗盛了藥,扶蒼術起身,輕聲在他耳畔喚他的名字。無奈他傷痛交加且高燒昏沉,她一連聲毫無反應盡作徒勞。
他帶著熱度的頭倚靠在她肩上,昏迷的他自己已無半點力氣,頭的重量全在她肩膀。他蒼白的麵容顯得此刻的他脆弱無助,消瘦的雙頰在她麵前放大,緊閉的薄唇因未曾獲得足夠的水而幹涸起皮,令她怔然心痛。
又是一陣那從靈魂深處生長出來的悲傷,刺痛心髒,心疼像細密的荊棘,攀上她顫抖的心房。他,很好看。
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心底是不是有了一抹悸動。
不同於見愁那種俊秀,懷裏的男人帶著點剛強而淒冷的英氣。
“子……”仿佛是因為微微躬身而感到痛苦,眉心皺緊,蒼術幹啞的唇跡發出意義不明的字眼。若非子苓離他很近,幾乎是聽不到他嘶啞的喉嚨發出的聲音的。然而隻有一個字被她聽見,還模模糊糊不可辨認,之後的話音盡數空餘微微開合的唇。
他的聲音令她猛然醒悟。她在猶豫什麼?眼前這個男人在她危難之時挺身而出毫不猶豫地保護她,寧願自己被卷入不明的是非之中也要護她周全,甚至現在傷成這般也很可能是為了她,而她在考慮名節抑或是初吻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或許已經沒有初吻了,或許在她失憶之前她就已經有了戀人,可是如果這樣說那她和見愁結合不也是建立在負了他人的基礎之上嗎?
眼前男人溫熱的吐息在她臉頰繚繞,她貼近碗沿,銜起藥汁湊近。
她的唇輕緩地貼在蒼術的唇上。
對不起,見愁。
這是觸碰的瞬間,她心裏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