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他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變強,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為半夏報仇。他真的成為了天南星的劍,他戴上了笑的麵具,假意逢迎,沒人看得到他的笑意下隱藏著的悲傷和隱痛,而他也如天南星所期望的那般,把自己的哀傷藏在了微笑之後,曾經付出的那份真心死在了三年前,現在活著的他如行屍走肉,隻是一個戴著美好微笑的皮囊罷了。
他為能夠殺掉蒼術而活,為了能夠奉養半夏的親叔叔天南星而活。而如今,他殺了蒼術,他卻一下子沒了力量,好久不曾流露的真情竟然在懸崖邊迸發,他竟然會流淚。
五歲那一年,他隻是覺得蒼術很有趣,便拋下了偷盜的營生願意和他遠走高飛。那個眼裏帶著孤傲和冷寂的男孩子,沉默不語像個啞巴一樣。他好奇地跟著蒼術嘴裏不住喚著哥哥,卻不曾想那個冷冷的男孩竟然也有溫情的一麵。蒼術會把討來的饅頭一分為二,悄悄把一份掰得大些然後把大的那份給他,他看在眼裏卻並不說破,吃倒也吃得心安理得。夏天的時候他假寐,感到蒼術猶疑不定的為他扇扇子的動作,心裏感到好笑。
他隻不過喚了一聲哥,卻得了恒久的牽掛。
孩提時代的記憶,青澀的愛戀,他不知孰重孰輕,他也不知孰是孰非。倘若他技不如人始終殺不了蒼術的話,他也便認命也無所謂,縱然心中千萬般痛楚煎熬著,似也好過現在這般,他失去了半夏又失去了蒼術的痛苦。
醉眼迷離中他喚著那個穿著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的名字,滿臉的柔情全然發自本心:“半夏……”
藕荷色的裙裾漸行漸遠,沒入黑暗,他的心也隨著那背影的湮沒而沉下去。忽然暗中一縷光似有似無地漂浮著,好像幽深的湖水中一朵淡雅的白蓮,有點熟悉但是仍是陌生的那種淺淺淡淡的光,朦朧間好像一個少女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子苓。”他聽得她美好的唇中吐出她的芳名,他望著她的微笑心中隻有一個詞閃過,傾國傾城。
已死的心好像微微跳了一跳,又好像沒有。她讓他想起半夏,及笄之年的她身上帶著生氣勃勃的氣息,如含羞帶露的花朵。
她是我將要捕獲的獵物……他心中這樣對自己說。
他奇怪地想著為什麼獵物的音容會在他如此痛苦的時候闖進他的腦海,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江口村中,尚未痊愈的玄參如瘋了一般敲開了一家又一家的門。他要找到木蓮,他一定要找到她。他確定那天晚上那個人就是木蓮,他不相信自己出現了幻覺。他怎麼可能認錯人?那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木蓮,是他那麼熟悉的身形那麼熟悉的一張臉。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本當一生一世一雙人,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會因為這麼一點小病就認錯人的。
“殿下……殿下……您身體還沒大好,還是不要走得太急了吧。”辛夷在他身後急急忙忙地跟著,關切地叮囑著。
玄參確實未答話,猛然間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他不顧身體虛弱無力,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過去。“蓯蓉!”他心急如焚,也不顧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一把抓住了蓯蓉的胳膊。
蓯蓉冷不防被人抓住,嚇了一跳,看見來人竟然是太子殿下,更是一下子麵色蒼白,一時間竟是瑟瑟發抖,跪下請安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玄參不理會她嚇呆了的模樣,連珠般問道:“你家小姐呢?木蓮呢?她在哪?你們為什麼在這裏?為什麼說她已經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蓯蓉嚇得麵如死灰,她想起木藍臨分別時對她說的話,她怕玄參既找到這裏木藍會對她和決明或者小姐不利,她口不能言,隻是不住地搖頭。
“你怎麼了?木蓮呢?我問你木蓮哪去了?”玄參心裏焦急,也不管她什麼情狀,隻管不住地問著木蓮的下落。
還未等她有所反應,一聲怒喝打斷了玄參的追問:“你放開她!”還未等玄參有所反應,蓯蓉已經被一個人扯了過去。
來人正是決明,他甫一回家便看見未婚妻子被陌生男人抓著手臂一臉驚恐,教他如何不怒。劈手奪過蓯蓉,心想或許這人正是蓯蓉和小姐的仇家,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你是誰?為何糾纏蓉兒?”決明皺起眉頭喝問,他見那男人穿著高貴,想來絕非泛泛之輩。但縱使是達官顯貴,欺負到他的蓉兒頭上來,他也絕不答允,最不濟賠上性命便是了。
見決明如此警覺和憤慨,玄參也微微平靜了一下。“在下想向這位姑娘打聽一位故人的下落,心裏焦急是以多有冒犯,尚希見宥。”說到此處他拱手行禮,複又說道:“蓯蓉姑娘,適才得罪了。我對木蓮的心意你是知的,可否告訴我她去了哪裏?怎麼說……怎麼說她已經死了?”
蓯蓉還沒答話,決明搶著答道:“這麼說,你是認識蓉兒家的小姐的咯?那麼到底是誰把蓉兒害得啞了?倒也要請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