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光的窗簾被一隻有力的手倏地拉開,露出了一扇幾乎橫亙了整麵牆的窗,窗外有湖,湖上有光,粼粼水波,熠熠生輝。這一拉,屋內頓時被千萬縷日光侵襲,照射出裏邊簡潔幹淨的裝潢、略淩亂的床榻,和男人微閉的眼。
他顯然是剛睡醒過來,□□著上身,露出了腹部緊實而健美的線條,隨著呼吸此起彼伏。
然後,他將雙手撐在大理石鋪設的窗台上,任灼眼的日光全部鋪陳在他如同雕琢的麵容上,立體的五官在陰影的襯托下愈發俊美,照了眼窩,照了鼻梁,照上了他的每一寸皮膚,令其光鮮而明亮,卻終究也沒能將他緊蹙的眉心舒上一分。
他垂下眼,瞥到了自己腳邊那被淩亂扔在地上的報紙,便從那緊繃而唇邊,生出了一股子能與陽光所對抗的幽冷來。
床上的手機已經震動了好一會兒了,消停了又響起,響起後再次歸於靜寂。
報紙上那“雷洪公司”的四個大字顯得格外刺目。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又再次響了起來。
他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對這個執著不停地給他打電話的人十分無奈。他心中歎息一聲,又看了一眼外邊這難得晴朗得萬裏無雲的好天氣,轉身去床邊拾起了手機。
“喬喬。”
“哥,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你看到報紙了嗎,雷洪……雷洪——”
他抿了抿雙唇,出聲打斷了對方:“我知道。”
說罷目光再一次劃過那張刺目的報紙,在最上邊靠右一些的地方,用小一號的字體,清楚地寫著這一條新聞發行時的日期。
七月三日。距離陸喬打來電話的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了。
……她在那個家裏,居然連最新的時事,都無法及時得知。
對麵那人對此自然渾然不覺,聽過他簡短得有些刻意的回答之後,絲毫沒有寬心的架勢,反倒是更加著急了:“那怎麼辦啊?!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爸爸會做這樣的事啊……”
“喬喬,”他的聲音鎮靜而安穩,仿佛一針強心劑,試圖將對方焦急的情緒安撫下來,“這件事情不需要你擔心,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對方一聽,不依不撓:“怎麼可能不擔心!我現在每天都在擔心受怕,害怕你和爸爸出事,現在雷洪又鬧出了這種事,萬一這邊的人……”
他心中有些亂,故稍稍提高的聲音,不讓電話那頭的人再繼續說下去:“你要知道,我現在最擔心的人是你,所以你隻有把自己照顧好,我才能盡全力幫爸分擔那邊的麻煩。”
“唔……”
那頭不再傳來急促的聲音,想來,似乎終於是被他說動了。
他歎息一聲,轉過身,屈身拾起了疊在一旁的衣物。
他背上那幾條可怖的傷疤被日光照耀得無比顯眼,醜陋而淩亂,更有一條橫過了背脊,徑直從肩膀下到腰際,好像一條條罪孽一般,不可消弭,終身都須得他獨自背負。
“喬喬,你最近如何?”
陸喬從喉嚨中發出了“恩”的一聲,回答說:“他們……現在待我挺好的,沒有為難我。”
“那就好。”他簡單回道。
“哥……”對方聞言猶疑一下,又開了口,“你什麼時候可以來陪陪我?我想你了。”
他整理衣物的手微微一頓。
“我最近會很忙,可能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為什麼?是因為爸爸的事情嗎?”對方有些急。
“恩,”他沒有否認,“我必須在法院下了判決書以前查清並解決這件事,不然一旦爸被送到了牢裏,做什麼都沒用了。”
“可是……可是他們肯定不會幫爸的啊,哥你難道想自己……”
“……”
回答她的,是一陣默認般的安靜。
陸喬更急:“不行,萬一被他們知道了,他們肯定會傷害你的!要不……要不幹脆我去求他們好了,我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多多少少和他們還是有點感情的,我不想再看到哥哥你被他們毒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