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討厭,特煩人。可惜她還不懂用這些詞彙。
自然是沒有人信的,連太後都時不時見她就誇。小小年歲,翹翹起初被圍著,也有些驚慌,後麵便也自然而然了,每每安靜地任由男孩們寵護著,並享受起這種感覺。
快七歲的二堂兄衛沄走過來,在妹妹臉頰上調皮地一捏,說道:“等長大了,我來教你騎馬兒,我娶你為妻!”
被一旁傅氏見著,哈哈笑罵道:“玩歸玩,莫拿你妹妹玩笑。”
小孩子家哪裏知道大人事,瞧著可愛就妄言,一旁的大人們當做笑話,聽得捧腹不已。
侯夫人畢氏提著一枚藤編小餐籃從廊上走過來,淺棕的月牙兒小提環,憨態可掬的。籃子裏飄著食物的香,她家用來盛放吃用的小東西總是別有風情。
瞧見媳婦們在笑,便問:“都在聊些什麼,這樣歡騰?”
大嫂孟芳欣便把老二衛沄的話複述了一遍,衛沄聽著臉紅,偏強調:“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保護翹翹妹。”
翹翹兒尚不知道自己成為被議論的中心,她慣是有著欣然自得的閑適,正蹲在地上找尋著螞蟻,一忽而蹲下,一忽而顫顫爬起。
畢氏愛憐地瞅著,嗤道:“小兒癡言,咱們衛姮可是太後欽點的貴女,長大求她的人不少,輪不到你這個堂兄。”又對傅氏說:“你管他說什麼,等他長大自個找著了媳婦,甭說記不記得妹妹,能記著娘都不錯了。”
一時大家又都笑起,畢氏打開餐籃子取出裏頭的秘製鹵豬蹄。
山東那邊來的徒河慢養黑豬,肉是頂頂美味的,齒頰留香。
大晉王朝在蕭氏皇-權的治理下,繁榮昌茂,盛京城裏吃喝玩樂的琳琅總總,八街九陌,門庭若市。
西市裏人最多,一條街走到頭,你就能數見好幾種不同色的眼睛。東市人稍稍少些,這家鹵豬蹄子不曉得被衛衍正那老頭怎麼找著了,今天下朝早,就去吃了小食,畢氏尋思著他最近的私房錢有點膨脹。衛衍正自己吃東西把持著度,嚐一點味道就止住了,但每次吃到可口的了便給家裏帶回來。
鹵豬蹄油亮的棕紅色澤,肉質軟滑而不膩,蓋子掀開便香味撲鼻。畢氏已經叫下人在廚房片好了,裝在盤子裏,竹簽子插著就能吃。
隻這盤子一進入視野,一旁的孟芳欣看見那個肉片,猛地直覺喉嚨衝湧上來,連忙往假山後麵蹲。一會兒回來,聞見味道了,又立刻皺眉。
這就奇怪了,沒餿沒壞的新鮮食材,怎地卻讓她作嘔。在場的都是過來人,婦人們對眼望望,猜著這不會是……
等到衛衍正回府,便叫他搭了一把脈。
竟是真的已經有了。想九月才辦的酒,各方麵事務忙得像個陀螺轉,這就有一個來月的身孕,那確是趕巧了。
孟芳欣二十六七,有過短暫婚姻卻未有過孕,到底還是年輕。一時皺著眉,局促地坐在正院的八仙椅上,不知思考著什麼。
在侯府看來當然是喜了,侯夫人無有不恭喜之理。
可孟芳欣忽然低了下頭,憐疼地瞅了眼正摸著花梨木茶幾的小翹翹,自責道:“不怕母親怪罪,我原與大人說過,為了更好地照拂翹翹,進門後寧自己不生養。如今翹翹兒尚小,我怎可又……這孩子我不準備要的!”
可能是不忍心,手不自覺摸肚子,但言辭十分堅決。
曉得她慣是個辦事利落的人,可畢氏自己也生過孩子,怎不知道那種牽掛,哪裏是能說不要就不要,況且大房本就子嗣孤清。
便勸道:“孩子投胎在你腹中,是它選擇你,是你們的緣分。如今這個來得那般趕巧,輕易說不要了,過後還不曉得再來不來。我勸你留下。”
又牽過翹翹的手兒來,指著芳娘尚且平坦的小腹,柔聲問說:“衛姮寶兒,你芳娘再給你生個弟弟或者小妹妹可好呀?”
要知道畢氏是個大嗓門,但她從翹翹剛出生時起,每次對她抱著怕摔了捧著怕掉了,聲大了怕聽傷。那溫柔的話從她嘴裏發出來帶著噶音,每次都叫衛衍正老頭兒皺眉嘖嘖,實不忍聽下去。
“不要。”翹翹這麼答。不知道多複雜,她隻曉得她攥著,便不分給其他人。從小慣是個不分食的主兒,當然除了自己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