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匏有苦葉(1 / 2)

胤禛被說得心虛,連忙低下頭借著打開盒子掩去尷尬。

錦盒裏是一隻拇指肚大小的血硨磲佛頭三通,和一個同樣質地的佛塔串在一起。

胤禛一瞬間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串五線菩提,頓時如有所悟,抬頭驚訝看著胤禩:“你磨的?”

弟弟麵上露出被看穿的害羞:“南海進貢的紅番硨磲,磨了幾個才得這樣一個能見人的,不知合不合用。”

胤禛不說話,看著弟弟,然後撩開衣袖,褪下手腕上一串撚得油亮光滑的十八子,放在佛頭一處,認真比劃著:“大了一些,還算趁手。你有心了,四哥領這個情。”

胤禩看見那串十八子時,立即就想到了蒙塵已久的同心玉佩,接著不可避免又想起了草原那個不清不楚的晚上。

兩人一時都無話可說。

半晌,胤禩硬著頭皮開口:“四哥,那天晚上的事……我無心的。”

胤禛早有準備老八死不開竅,仍不免聽了喪氣失落苦悶,最後都轉為無形怒火鬱積胸中,悶聲不言,猶自醞釀陳醋。

胤禩等不到四哥回聲,心頭越發沒底,抬頭看去,接下來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或許這件事在四哥心裏還沒過去?

隻有一個佛頭祈求原諒是不是太輕易?

胤禛心裏也是一潰千裏地自我鞭撻外加放逐:說什麼從小養熟溫水煮蛙,老八就是塊石頭,煮了七八年也還是石頭,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拐了放身邊,等他長大知榮辱時,已經沒有回頭路走。

……都怨自己回來太晚,再早個兩年,哪裏會有今日的折騰!

胤禩最後繃不住,聲音低顫:“四哥,你可還在怪弟弟?”

胤禛想說:當然怪,哪裏能這樣輕鬆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至少也要情債肉償才說得過去,你敢不敢、願不願?

不過這些話他當然不會說出口,他隻能苦逼地說:“你什麼也沒做過,何來怪罪一說?”

胤禩小聲問:“那……四哥?”

胤禛怒了,怎麼著,還要逼苦主主動和好不成?朕就是不依,你要怎樣?

於是他將錦盒往桌上一放,沉聲道:“身為皇子怎麼如此怯懦?是就是、非就是非,對著一件事情惦念不忘,當初又何必行事?”

胤禩不敢出聲。

胤禛生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將心頭所想心頭所盼噴薄而出。那時自己有理也成了沒理,一整年都白忍了,於是他轉過頭端起茶碗望著窗外:“夜了,你府裏想必還在忙著迎娶婚嫁之事,你也回去罷。”

主人端茶送客,客人也不能賴著不肯走。

胤禩無比惆悵地回了隔壁府邸,他也鬧不準四哥心事。東西送出時這個哥哥看上去也不是不高興,可舊事重提之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處。

……

八貝勒迎娶蒙古郡主並不會因為四貝勒的不痛快而推延時日。

從八月開始,喀爾喀的蒙古王公陸續抵達。策妄紮布在九月也騎著大馬來了,親自將自己的姐姐送進京城。

成親當日,京城裏老遠就聽聽見鑼鼓喧天的陣仗,皇帝特意交代內務府比照郡王的規格置備婚儀,就算是太子黨把持的內務府也不敢在小處做手腳。

一路歡慶,喜棚裏張燈結彩,因為蒙古王爺世子的加入更加熱鬧豪放,管你是什麼官,拽著了就得飲下一整碗酒,不喝就說不給喀爾喀麵子。

這樣的場麵儲君不肯久呆,他與八貝勒麵和心不合的事情幾乎放在明麵上,草草將皇帝賞賜親口頒下之後便借口閃人。

儲君走了,蒙古人放得更開,將一眾打著賀喜名義前來討好八貝勒的官員灌得叫苦不迭。

大阿哥自持身份,招呼蒙古人去了,七貝勒也剛剛大婚,加上八福晉娘家都是蒙古人,為新郎官擋酒的責任兜兜轉轉壓到了胤祺肩膀上。

勸酒人中,以策忘紮布最賣力,一個人差不多幹倒了十數以上的滿蒙大臣王公。

輪流敬酒時,到了四貝勒跟前,胤禛卻不接杯子,隻說:“讓他們小的先同你喝,我一會兒單獨同你喝。”

胤禩對胤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意與心虛,他不敢硬來,裝作不甚在意大笑著朝胤祐胤禟幾個的席麵走去。

酒不擇人,縱使胤祺以身相替,胤禩到了最後仍是喝得雙眼發直步履虛浮。

胤祺已經潰不成軍,不得不讓出新郎身旁的位置。

胤禛恰到好處走上前去,一手提了一隻粉彩鎏金酒壺,另一隻手一把捉了胤禩的手臂:“八弟,四哥有話對你說,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