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一條玉臂,一道白袖,隨即應聲飛出廊外,眾人驚煞,心中暗想:“老爺縱然有時發怒,可何時見他出手如此狠辣?更何況對方還隻是一個黃毛丫鬟。”待眾人驚魂略定,卻見那丫鬟十分古怪,既已喪臂,卻忍痛默不作聲,好像方才削去的不是胳膊,倒隻是一縷青絲。
白慕華手上那劍正是白守溪的佩劍,長劍上卻絲毫不沾血,朗聲道:“妖孽,你是如何進得白家的?”
瑾兒先是神情蕭索,嘴巴一扁,哭得梨花帶雨,哀道:“老爺,瑾兒尚幼,不明何錯之有,又以何故重傷於我?”再是嘻嘻一笑,聲音挑逗,蕩言道:“白慕華,你這狡猾童子,欺師滅祖,今日遇了我這索命女鬼,便是你的福氣,雖須下得十八重地獄,卻也能令你死前再赴銷魂殿,同我一起魂飛九天之外。”
這丫鬟聲音一淒一喜,已是萬分古怪,眾人再見她左臂之處,碗大的創口,卻滴血不流,便心中生疑,又聽她自稱“索命女鬼”,人群忌憚之,接連退了好幾步。
隻有魯勇一人,縱步向前。他向來蠻橫,自從進了白家大院,才稍有收斂。白夫人中意女娃,奈何膝下兩子,一個病秧子,一個書呆子,好在黎世廬的兩個丫鬟聰明伶俐,討人歡喜,她自是寵愛得緊。平日裏魯勇也對這丫鬟低聲下氣,好生待著,心中有怨,此刻出了事端,便怒道:“他奶奶的,你這女丫頭,九寸想十寸,得寸進尺,定是平日裏夫人待你太好了,連自己叫什麼都給忘了吧!”
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木棍,大邁幾步,一躍而起,欲搶頭而下。瑾兒一聲媚笑,隻原地輕輕扇了一下衣袖,咣當一聲,卻見一個人影飛了出來,翻了五六個筋鬥,一腦袋敲在台階上。那人黑臉黃須,滿頭是血,不是魯勇又是何人?
魯勇疼得“咿咿呀呀”一通亂叫,想到自己敗在一個女流之輩手上,心有不甘,道:“老爺,這人定然不是瑾兒,是有人假扮瑾兒的。”胡來往在一旁驚道:“老魯啊,這一次倒是你的不是了。方才我動嘴舌,也不過被人封了啞穴,如今你動手腳,卻是真要頭破血流吶。”說到此處,胡來往想到方才那糟老頭子所言“近日白家犯衝,將有血光之災”的言辭,倒也不是滿口胡謅了。
瑾兒蕩笑,道:“你這下人,我是不是瑾兒,老爺豈會不知?待得今晚我和老爺錦被加身,玉枕墊頸,雲雨過後,是或不是,自然可見分曉。”說完瑾兒咯咯大笑起來,聲音甜如浸蜜,酥軟人心,加之這淫詞穢語,似有魅惑之意,竟惹得一眾男家丁臉上一陣紅一陣紫,怔怔發怵。
白慕華怕這女子再說什麼胡話,便不多言,隻朗聲道:“溪兒,好生照看穀兒,莫要被人牽了注意走。”“走”字一音方出口,便已隨著長劍出去。白慕華出劍帶風,一招“鏡中撫髯”直刺女子咽喉,女子也不甚驚惶,嬌柔身軀似有萬般伶俐,悄步輕挪,竟得以欺身躲過。
幾招過後,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雙雙躍入廊外雨中。但見二人踏地成花,劍光撲朔。白慕華攻了幾招,才覺這女子非同一般。白慕華每使出一劍招,她都能應以詭異身法,化險為夷。他暗驚這女子雖失了一條臂膀,卻下盤穩健,以退為進,好似絲毫不受影響。
常言道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一眾家丁見這女子被白慕華的長劍攻得連連敗退,以為妙哉,都拍手叫絕。一來有溜須拍馬之意,二來是白慕華劍路奇特,盛氣淩人。
唯有那名為鄭嵐的瘦高個,越看臉色越差,口裏不說,心中實在是暗道大事不好。習武之人都明白武學之中,有十大境界。每一境界雖各有千秋,絕無高下,僅憑個人覺悟以融會貫通。時下,白慕華最多不過第二境界,幾十路劍法都刻板打出,講究一招一式,劍法雖精,但終究難以突破。
其時,白慕華不斷出招,泠泠出劍,有攻無守,然隻有出招,卻久久沒有進招,眼下雖占得一時先機。但要這幾十路劍法通通用盡了,隻怕這女子捉得空子,便可一擊致命。
白慕華心中自然也明白這道理,心中煩躁,一招“逾神宵”,由下而上,斜刺而上,女子輕笑一躍,道:“好劍法,再來,再來。”白慕華見女子左腳未站立腳跟,舉劍再刺其右下路,以為其右路失守,必會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