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沉鬱,暗淡的林子中有灰白的煙縷飄浮。
一個半裸的女子,虛立於一座木台上,
她的身形纖薄如紙,沒有半分女子的柔美,精致的五官被慘綠的麵色所累,失了所有美感,隻有一頭淡紫的長發光亮柔滑如絲緞一般披垂而下。
她雙手不斷結印,流泄出的氣流,掀起陣陣陰風,仿佛由地獄中吹來,拂過她青灰色的肌膚,有殷紅的血珠從毛孔中滲出,隨後化成一縷縷青灰的煙氣溶入灰白煙縷之中,
"啪,啪"的爆響,
磷光閃亮,木台四周的樹梢上,八具被點燃的灰白屍身已燒去大半,僅剩的屍身上不時炸出一朵朵虛慘的青色小花,隨之被吸入女子體內。
直到屍身燃盡,女子才輕輕飄落拉起衣裳,寒聲道:"紅綃,進來吧!"
林外等著的一個女子,快步走入。
"屍澤有什麼消息嗎?"女子結束停當在木台中盤膝坐下。
"是的,林主,"紅綃恭敬小心地答道:"果然不出林主所料,段瀾濤死了。今日正午段滄語要為他落葬。"
"野丘那邊崔棟派了多少人前去。"女子目中亮起精光,眼白蒙上了一片赤色。
"奇怪的很,野丘沒有任何動靜,崔丘主聽說閉關了。莫不是他們被屍澤新來的那三個修士鬧怕了?"紅綃疑惑道。
"哦,此時閉關,倒是奇了?"女子沉吟片刻,"那三個修士也在嗎?"
"隻看見兩人,還有一個金發的修士不在。"
"在與不在都一樣,"女子咬牙冷笑:"吩咐下去,帶上煉製的毒屍粉霧,一起去屍澤收屍。今日大夥就記得多收些練屍回來。"
"是,林主!"紅綃抬目看一眼木台上神情冷酷的女子,心中有敬佩,也有深深畏懼。
是這女子救了她,使她免於淪為屍奴,但跟在她身邊多年,見多了她血腥絕情的殺戮,也讓她對這主子,由心底生出恐懼。
天色慘淡,大地透著悲涼。
屍澤地界,一個長滿藤黃草的墳包旁新壘起了一個小小的墳包。
墳包前段滄語默默長跪,他的身後況因,洛劍塵,二人長身而立,衣袂飄飛,顯得格外醒目。
在況因二人身後站著二十幾個黃衣人,他們的神情有落寞,有悲哀,有無助,在緬懷墳包中靜躺的死者時,目光卻緊盯著況因,洛劍塵二人,心中惴惴不安地揣度著屍澤未來的局勢。
不遠處三三兩兩衣著破舊的圍觀者在輕聲議論,嘰嘰喳喳的聲音將凝重的氣氛衝淡了不少。
段滄語目中透著茫然,呆呆凝視著新壘的墳包,如石化了的雕像,沒有任何表情。
"滄語,給你爹娘磕三個頭。"洛劍塵輕聲提醒道,心中也湧起濃濃的感傷。
天乙宗的守詰真人隕落了。
相處八日,這個敦厚慈和的守詰真人已給洛劍塵留下極深的印象與好感,連帶著她對天乙宗也更生了一份向往。
即使在這死絕之地,守詰真人段瀾濤還是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謹守著心性的根本,不曾為了求存修練邪惡的醒屍功,不曾賣奴賣屍,不曾肆意殺戮。
屍澤的財力潰乏,不僅是因為段瀾濤不肯賣奴賣屍,還因為他收容了許多失了記憶修為的修士,這些修士若在屍林,野丘必定淪為屍奴下場淒慘,但在屍澤他們至少還能象活出一些尊嚴。
隻是他的慈心也將他自己過早的推上了死路。
段滄語重重的叩頭,"梆梆"的聲響震得地麵都開始顫動。
洛劍塵有些心疼,才七歲的孩子,外表長得再高大成熟,但心智還是與年齡相仿,從未離開父親的庇護,心性又十分單純,如今他是最需要嗬護的。
"滄語......"洛劍塵輕喚,段滄語渾然未聞,仍在不停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