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禦宮向來清冷。簷角的雨珠滴落在地上襯托出屋內女子的氣憤。
當楚嫣怒氣衝衝地數落柒月半個時辰,差點對她大打出手時,柒月才慢悠悠地幫床上的小人掖了掖被子,對她溫柔一笑,將蔥白的食指豎在唇上,道:“噓,小聲點,團子睡著了。”
她險些氣急攻心。
“我說你!”楚嫣戳了戳她的額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能不能有骨氣點!”
“我有骨氣啊……”柒月委屈地嘟嘴。
“嗬嗬……”楚嫣幹巴巴地笑了笑:“給別人當了十多年的便宜娘還不夠?若仙尊不回來,你還真打算一輩子耗下去?柒月,你別忘了你現在半仙都算不上,你沒那多時間揮霍。”。
“仙尊會回來的。”柒月執拗地回到,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是是是,他會回來,但你不要忘了,他是為什麼離開的!”楚嫣猛地抓住柒月的胳膊,殘忍地質問:“他回來,一家團聚,染月,你要以什麼身份留在這裏?”
“我……”柒月斂下眼裏的無措,白皙精致的臉上一片茫然。
“你回不回去?”楚嫣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放開她,冷冷地問。
柒月猛地抬頭看著她,身側的手緩緩地拽緊被角,半晌才避開她的目光:“不回去。”
“等你凡軀死去,還是得回來的。”楚嫣突然憐憫一笑,看著她目光複雜:“柒月,你是不是太過清閑,忘記了當初對我說過的?”
楚嫣生氣地走了,隻剩下柒月傻傻的坐在床邊回味那些話。
“唔……”床上的小人突然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柒月抬眸看了小人一眼,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團子正如他的名字一樣,粉雕玉琢小小一團,眉目像極了他的父親。柒月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目光裏盛滿了疼愛。
她起身攏了攏潑墨長發,趟著粉衣瓔珞走到窗邊,浮雲聚散不過須臾,陽光灑落在身上,她閉上眼睛,臉上清冷。
楚嫣,你終究是不懂我的,我不過是想……隨心一次,她睜開眼睛,目光飄遠。
柒月知道楚嫣所說不假,她不過是他不得不承擔的責任罷了,若無當年他救下她那一樁事,他們之間恐怕不會有任何交集,也不會有後來女媧娘娘的賜婚,她說不清他對她是怨恨還是愧疚。總之,這一段婚姻名存實亡。
她隻是團子名義上的母親,據說他的生母是一個極美的凡人,而仙尊離開那麼多年……尋遍三界,隻為那一人。
讓她沒想到的是,楚嫣的話很快便得到應驗,這一天柒月早就料想到了,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本以為自己會釋然,卻隻是一遍一遍體會著徹骨錐心的疼。
“這些年,多謝你打理上下。”那個女子與仙尊並肩而立,聲音溫婉得讓人沉醉。
柒月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哽著喉嚨說了句“不用謝。”
匆匆附身一揖,便落荒而逃。
仙尊依舊是原來的模樣,白衣錦袍比仙殿後的白雲還要飄渺幾分,那樣好看而又清冷的仙尊,在她麵前薄唇卻帶了幾分難得的笑意。
女子要她不必多禮,喚她婉顏便好,他溫柔的喚她顏兒,柒月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的模樣,連斂長的眉眼都柔軟的幾分,她乖巧地應著,一轉身眼淚便嗽嗽而下。
“阿湮,我想看看我們的孩子。”婉顏輕輕扯了扯宮湮的袖子。
“柒月,帶團子過來。”宮湮握住她的手。
“哦?團子?”
“是柒月取的小名,大名還沒時間取。”
“那他的名字讓我來取吧!”婉顏一臉笑意。
……
柒月已經聽不清的他們的對話,麻木地走遠,死死地壓下心底那股壓抑欲吐的感覺,終於在回到睡房後,拴上門背依著全身無力地滑落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天後,柒月便搬到了仙殿最偏遠的一個角落,偶爾聽聽仙侍們來抱怨幾句婉顏就是花架子一個,沒了她管事整個仙殿都亂成了一團,打理仙殿瑣事本就不是什麼美差。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了,她沒有資格再插手什麼,對此,也隻是莞爾一笑。
幸而,小團子仍然是一日三跑,每天巴巴地喊著她娘親,著實讓她哭笑不得。不過這幾天,她都沒有看到小團子的人影,覺得奇怪,便借口送仙殿的卷軸去主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