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九雲陛(2 / 2)

頭頂上傳下的聲音令拜倒的所有人都不禁詫異地抬了頭,當看到雲陛之上的場景之時,幾乎在場的所有百官盡是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言道這心中的感覺來。

代表著九州至高無上的地位的禦座上,坐著的人散漫無狀,除了那躬侍一旁的中常侍之外,竟還有另外一個與朝堂毫不相幹的人。那人一身白衣雲袍,周身不綴一物,那素衣真如天邊浮雲般清淡無色,別無所飾,恰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謫仙模樣。再加上與其青年麵相極為不稱的一頭奇異長發——烏發與銀絲錯雜而有序地成縷夾雜著,又被一頂高冠結束,有別於常人的狀貌確也有些教人隱生敬畏。

但是,這一幕在一些恪守禮法的百官們看來,是一件極為挑釁的事。

紫衣男子嘴角微不可覺地笑笑,重新直起了身。

“多日不見帝君,臣弟甚是想念。似乎,帝君的氣色要比往日更好了。”

聽到雲陛之下傳來的話,冕服襲身的男子這才注意到那個陛下唯一直起的身影。

“哦,是昭治啊。我沒來朝會那麼久,當然氣色好了。哎,對了,剛才我說的那些讓人生厭的官腔官調裏,可沒有你啊。”

冕服男子無忌地與陛下的身影笑言道。

師昭治聞言,也隨之笑起來:“臣弟明白,而且,帝君怎樣說臣弟都是無妨的。”

“帝君,國有國威,禮製為先。九重雲陛之上,理當隻有您能站在上麵,為何這個道人會與您一同出現?”

蒼老而年邁的大司徒氣得渾身發抖,看到那個被尊為天師的人站在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雲陛之上,本便已是怒得心肝皆顫,此刻又看到他與師昭治旁若無人地談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更是忍不住,終於截口打斷了兩人的閑聊。他的這番話,其他百官之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在心底不無讚同,卻到底是不敢顯露。

被掃了興致的冕服男子自然是心有不滿,同時也幾乎是勃然大怒,在看清陛下那顫顫巍巍的佝僂身影後,說出的話更是有些不加顧忌:“大司徒,我是帝君,這九重雲陛之上我想讓誰上就讓誰上,怎麼就隻能我站著了?再說了,怎麼不見你說楊常侍也不許站在這呢?你身為大司徒,掌天下教化,平日又這麼地循禮節,怎麼反倒對天師言語無禮了?”

大司徒聞言,頓時渾身發顫,顯然是被氣得不輕。眼看著他血氣上衝,漲紅了臉就要暈過去,一位背著藥箱的中年人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接著又在其麵部幾大要穴上連施幾針,才讓他堪堪緩了過來。

場中的這一番變故電光火石,殿下的百官都是暗自搖頭,站在大司徒周圍的蘇賢儒等人更是無奈地默歎。

“哎,大司徒怎麼還突然發病了?杜先生,還要多謝你對大司徒施以援手啊。他可幾乎是宗族裏碩果僅存的長輩了,真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氣出個病來,我可就要對不起先祖了。”

“帝君!你……你……”

大司徒又是一陣翻白眼,杜家醫官連忙再度施救。

“哎,大司徒怎麼又暈了,他是不是今日身體不適啊?那個,杜先生,要不你就先扶大司徒下去休息吧,免得他再操勞過度。”

杜家醫官聞言,微微致禮應是,便與幾個醫芸館的人一起帶著陷入昏厥的大司徒下去了。

這一場鬧劇很快落了幕,可卻在在場的許多百官心中蒙了一層陰鬱。

年輕的天師淡漠地看著這一出風波緩緩平息,待場麵安靜了下來,他轉向寶座上的帝君道:“未料本道的存在讓諸位建蒼百官感到如此不適。帝君,本道還是與他們一樣,站在這雲陛之下的好。”

見天師如此說,帝君慌忙勸道:“天師莫要生氣,不過是些墨守成規的老家夥而已,您不必動怒的。您就留在這雲陛上吧,適才您與我講的道法我還沒聽懂呢,這朝會要議的事,就任由他們吵去。楊常侍,快給天師移座呀,還站著幹嘛?”

侍立一旁的楊常侍稱是,立刻便去取了寬榻來。

“帝君也莫要肆意隨心,在這朝殿之上,您還是顧及著臣子們的心態才好。這雲陛本道確實不該立足,唯有雲塵之下,方可修純道法。帝君既然想聽道法,那之後本道再與你講便是。”

說完,年輕的天師一步步踏下了九層雲陛,又盤膝坐於楊常侍命人移來的榻上。風輕雲淡之狀,更似墮塵之仙。

雲陛上發生的事,台下的百官盡收眼底,他們或久或短地暗自窺視著闔眸打坐的人,唯有搖頭不已。

師昭治冷眼看著發生的一切,心底嗤笑連連,已是懶得去注意向那個在他看來完全是故作姿態的年輕人。

蘇賢儒默然觀察了那天師幾息,終於緩緩收回目光,抬眼看向雲陛上的帝君。禦座上的人依舊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心底不由又是一聲哀歎。再次頓了頓,他清了下嗓子,向九雲陛上作揖請命:“帝君,今日朝會,可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