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這麼多年,就連孩提之時都未必有這樣難看地摔在地上過,忽然自己都有些想笑話自己。
兒時摔倒,尚還有人可扶起自己,但現今,卻是唯有靠自己重新站起。或許,原本該是有個人可以做這些的。但現在,這寂梧山卻是被他親手變成了如過去那六七年一般,唯有他一人。
匍匐著緩緩接近了小桌,果不其然地沒有力氣夠到桌上的青竹。用力晃了下桌腳,青竹才終於撲棱棱地滾動著,墜下了桌麵。
竭盡全力地抓住竹枝,再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便已經是花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差點連讓自己保持站立都不能做到,靠著竹枝緩了半晌才有氣力再邁出一步。從板床至門窗,不過兩丈,卻要耗了他幾十息的功夫。
走到通向神殿的石道正中,他不禁止住了腳步。另一側的一排房間中,也不知是否是少女昨夜出來救他時太急,屬於她的房門正大開著。
靜靜地原地立了許久,終於還是移步。
僅是站在門外,便有一道隱約的淺香繚繞。小室之內極空曠,幾乎是不曾動過的樣子。沒有想踏入一觀的想法,隻是多此一舉地將敞開的門合上。好像,那個少女還會再回來這裏似的。
巨大的蒼梧樹下,葉落了滿地,夜色幕垂,沉暗的蔭蔽中,平白地多了一股空曠之意。
仰頭望了一眼蒼梧樹的枝杈,近日來久棲的身影已是再難尋覓,想來也是同少女一道去了。畢竟,神女有言,神凰之身將會一直跟隨著她。
不似昨夜的星月璀璨,今夜的天色很是昏沉黯淡,層雲掩蔽天穹,無論是星光還是月影,已然都是無蹤可尋。
嚴冬之際的子夜之風極冷,幾乎可吹到人的骨子裏。
這樣的天氣,本該早早地回去才對。可他卻在山巔的寒風中站了許久,蒼白的麵色將他的淡漠更襯得幾分寒涼。
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已是在這站了這麼久了。想來,是多日來在子夜的等待以逐漸成了一種習慣……
無言垂首,不再無謂地停留。
虛弱而單薄的身影一步步向山下走去,即便是重傷在身,也不可偏廢了作為寂梧守靈人的職責。
往日已走得不能再熟悉的山路,早便是閉著眼也能夠巡遍。可如今,卻幾乎成了一件要命的難題。身體的無力感讓他無法將之掌控,不算小的坡度讓他每走一步都是踉踉蹌蹌,要不是有竹枝做支撐,他早便在下山的第一步就撲倒在地。
然而,即便已是很小心,終究還是力不從心地雙腿一軟,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偏倒過去,狼狽地在坡上滾了好一段,衣衫變得髒汙不堪。
磕碰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他卻不能停下,唯有在緩過氣之後,再度強撐著爬起。
虛浮無力的身體微微地打著顫,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每一步都像是要靠壽命來行走,可這樣虛弱的人,再走下去壽命又有幾何?
再一次不可避免地墜倒,他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隻任由慣性推攘著他的身體,毫不憐惜地推趕下山林。
花了比上一次更久的時間,才重新取回了身體的意識。機械地將手中的竹枝杵地,試圖再度站起。
驀然之間,有一聲清脆的“哢嚓”聲傳入耳中,手中的倚仗忽然沒了支力,身體也不免隨之跌落。
從不曾有過的難堪境地,讓孤絕的少年陡然激起一股意氣。
不甘心地想要嚐試著站起時,肩上忽然輕輕搭上了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