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幻象境(2 / 2)

刺鼻的血腥味一股腦兒地湧入鼻端,他的心逐漸安定。

雖不知那晦月之光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影響,但,他必須要破除這最後一關,否則,寂梧的千年經營,將毀於一旦。

盡管已是在寂梧秘典中熟知了這一上古戰場的殘酷與血腥,但初見之刻,他卻仍是微微地眯了眼。

音魎鬼音,之所以能奪人性命,除了其對神魂的極大危害外,主要還是因為這幻境戰場。

那個時代,便幾乎沒有人能從其中僥幸留得一命,當今之世,進入這個殺場,更是意外著難逃一死。

移目向遠處看去,殘綠的毒煙毒霧荼虐大地,十裏血河,生靈皆滅,寸草不生。

三千虛幻漸漸顯現,即便是朝夕相處了十數年,但他們卻沒有對少年有一絲一毫的偏容。隻因,進入幻境者眾生平等,也因,他們現在仍未恢複平日裏那清醒的神智。也因此,少年此刻所要麵臨的,是要較之尋常還要危急數倍的險境。

鬼音瞬息響徹這個戰場,如連綿不絕的潮水般襲湧向場中的少年。其勢難擋,幾甚以臂當山。

憑借獨特的內息,才方能不為鬼音完全侵擾了神智,卻未必能輕易招架接下來三千音魎的圍攻。

無數的音術僅以他一人為靶,毫無容情地直刺周身要害。少年強撐不倒,墨簫幻化而出,即刻抵唇而奏。

聲勢如洪的音波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湧去,幾乎盡數抵消了三千音魎的一輪齊擊。但,這無疑也將少年擋下陣陣天罰後已然為數不多的精氣消耗殆盡。身體霎時虛軟了下來,死死地硬撐,知道自己現實的軀體傷勢已極,他卻隻能盡力快速擊破幻境。

那一曲琴曲實在損耗了他太多,即便是臥床一月,也不見得能恢複得個完全。現下,卻又遭此大劫,他已是不具有十足的把握能撐下來。但,他卻必須撐下去,身為寂梧山的守靈人,他必須要撐過這一遭,即便是耗盡他的性命。

握緊已是微顫著的雙拳,忽然感到宛如幹草般的身軀中重新恢複了些許力量。

寒涼的瞳微閃,明白了那個少女已發現了一切,並正在徒勞地試圖診治好自己。

但他很清楚,這股生機不過是裝在竹籃中的水,瞬間便能散逸個一滴不剩。

靜靜地等待虛弱的感覺重新侵占身體,但它卻反倒是一分分充盈起來。

淡漠的人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他幾乎已是能夠想象得出,那個少女正在多麼固執地一邊抵抗著鬼音侵襲,一邊又將自己寶貴的生機盡數輸送至自己體內。

心陡然一劇,麵對著三千虛影,他半晌無言,終拋下手中的墨玉簫,雙手結印,穿梭在虛影之中。虛幻一個個的消散,而少年的身形同樣也在不住地放緩著速度。可窺見其勢,在虛影盡數消散前,先一步倒下的,無疑會是這個少年。

迅捷的身形一分分的阻滯,又逐漸被壓縮在一個有限的範圍內,最終又被源源不絕的虛影徹底壓下,癱倒在地,再也無法站起。

耳邊的鬼音愈加刺鳴,他的意識也開始墮入了黑暗。

或許,他真的要失敗了。這一敗,便是寂梧元氣大傷,千年積蓄折損大半。建蒼,不再有這護身符,而他,則將成為一個罪人。

曾經多麼堅定地奉為圭臬的不渝之誌,不知怎的,在此刻卻崩然瓦解。唯有身體內持續生發的暖意,是他所剩下的唯一知覺。

最後的神思也漸渙散,無意識地闔了眸。愈加激烈的鬼音高拔至寂,似是失去了聽覺。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寂靜卻突然被一道音曲打破,那個聲音,是多麼的熟悉……

神魂如墜,恍惚間,目前隱隱可以辨出模糊的畫麵。

隻見到一張淚痕滿麵的柔麗少女一臉擔憂自責的臉,以及,她唇邊的墨玉簫。

心本能地一悸,卻又因身體再支撐不住而徹底陷入了昏厥。

最後,唯有一個念頭縈繞於心:

莫非,她,真的是那個命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