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便衝出了神殿。眼前的場景,是她從不曾想象過的。
混亂的寂梧山巔,蒼梧樹下音魎遍地,無數的虛幻音魎們無意識地遊蕩著,竭盡自己所能地散發出無邊無際的鬼音,層層鬼音侵襲,又是盡了其最大能力,雖已然算是對此熟悉,但腦中的暈厥感依舊有些讓她舉步維艱。
艱難地緩緩移步,模糊已極的視線盡處隱約可見一個癱倒的單薄身影,小錦也在其身遭無力地盤旋著,眼看就要撐不住。
不知這寂梧山竟發生了如此堪稱顛覆的變故,她油然而生了一股強烈的自責之意。
不顧這鬼音可能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影響與傷害,她隻顧著奮力跑向倒地的少年。即便體內震蕩的血氣已是絕不容許她施展術法,但她猶自不管不顧地竭盡一切。禦風咒的加持下僅僅不過是加快了她半個步伐,而這,卻已是讓她的唇角流溢出了鮮血。
鮮血一分分滑落,自雪色玉頷上一一墜下,暈染在素白的衣裙上,宛如綻放了一朵朵殷紅的泣瀝之花,滴打在腳下的石板上,濺起一棵棵以精血灌溉的三寸血蓮。
血色蔓了一地,蜿蜒的步伐一步一花,艱難而決然地接近著那個少年。
周圍的音魎們本是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卻在少女經過之時,不自覺地分出了一條僅容半人通過的羊腸小道。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邁出了多少步,隻知眼前劇烈晃動著的景象已是幾近一片昏沉。直到一直觸不到物體的腳尖終於察覺到貼上了什麼。
混沌的腦海猛然一個激靈,眼前的景象也逐漸能夠看得清晰。
一身古雅白衣的少年連倒地都顯得規矩齊整,衣襟袖口不沾片塵,頭頂的冠發也依舊保持得一絲不亂。但是除了衣著,他的情況顯然已是不容樂觀,其一貫淡漠的臉已然青白一片,七竅都淌出了殷紅的精血,冷峻的眉峰攢聚成結,飽滿的額頭滲滿了冷汗。
能夠走到他的麵前,已是到達了少女的極限,頓時失力地軟了雙腿,顫顫地跪坐在他跟前。
小錦見到她到來,也似鬆了一口氣,終於不支地落了地,同樣陷入了昏迷。
“喂,老古板……你快醒醒……老古板……你快醒醒啊……”
使勁全力地搖晃著少年的身形,試圖將其喚醒,但卻不但沒能複歸其意識,反倒更是讓他製不住地噴吐出一口鮮血後,陷入更加深沉的昏迷。
少女頓時愕然震悚,再不敢輕易地晃動他,隻得強壓下自身鼓蕩不止的精氣,強行施展療愈之術,緩解其體內的傷勢。
強施咒術,會對身體添加極大的負擔。
少年緩慢愈合內傷的同時,少女則在不斷地加重自己的傷勢。本就已是在音魎的鬼音中強撐不倒,此刻的透支行為更幾乎要抽幹她所剩不多的活力。現下,她無疑是在以自己的命,換回宸孤桐的命。
但是,她知道,即便她真的能將她的命換到了他身上,也是於事無補。就算他的身體治愈到最完美,但其神魂所受的影響,她卻是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分分地消散生機。
這個瞬間,她內心的自責自恨之意已是到達極點。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早一點出來?為什麼她沒能早一點發現這一切,與他一起共同麵對今夜的異變?
即便,她仍不知他到底遭遇了什麼,但她也是能夠明白,他到底是經受了多大的考驗與折磨,才將局麵控製到現今這個形勢。若是換作她,可絕無信心能做到他這個地步。
模糊的視線被朦朧的熱意潤濕了,輕搭在他身上的手感覺有一粒粒溫熱的露珠滴落。
她忽而極度厭惡自己近日來對他的疏離和惱怒,她開始後悔自己沒有直接去問他為什麼。
她一直都隱隱地覺得,那日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另有隱情,但她卻執意要自己將這一切察明。
兩人之間的別扭,釀成了今日這般的悲劇。
或許,她再也無法知道那真相了,也再也無法從他口中知曉那日的真實。
對自己的懊悔惱恨成為徹底壓垮嬌軀的最後一片輕羽,她終於無力地倒向了少年涼冷的身軀。
意識模糊到即將陷入永恒沉眠的那一瞬間,她隻覺,觸到了某支溫潤的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