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一頓,本已做好了舍棄一切的準備,卻沒想到最後他竟隻提出了這麼個簡單的要求。
見少女遲疑,以為她是不願,少年轉身便走:“既然不願意,那便算了吧。”
“哎,你等等!”
見他要走,少女忙上前幾步抓住了他的衣袖,不經意的肌膚相觸讓其動作不由一滯。
“我沒說不願意,但你要先將他們快些救醒,我才好給你曲譜。”
少年回轉了腳步,看向少女期待且急切的表情,心中微觸。
“可。”
見他終於應允,不由鬆了口氣,她也不放下拉著他衣袖的手,就這麼匆匆地拉到昏厥在地的錦家人跟前。
待拉扯著衣袖的手主動鬆開,少年先是淡漠地掃了昏厥的錦家眾人一眼,接著頓了頓,便緩緩抬起手中的墨色長簫。
線條冷峻的唇貼上簫口,修長白皙的手攏上音孔,略一吸氣後,吐出一口孤寂寒涼的氣息,開始了吹奏。
簫聲如北風吹拂大地,夾帶著紛紛揚揚的大雪,將淒廖幹枯的大地覆蓋冰封,好似以冰雪深藏起內心的傷痛,不讓任何人去靠近、去了解、去撫平。孤獨,寂寞,淒涼,幽愴,又帶著鄙棄世俗、清高不群的傲氣。
曲如其人,這蒼古寒涼的音,恰似吹奏此曲的人。
凝心聽著這寒寂孤絕的曲,看著孑孑獨立、靜寂吹簫的少年,眸中不由帶上了一分悲沉之意,心中竟也生出了一股憐惜。
她是個懂音之人,自然可聽出少年曲中的悲淒寒涼。能奏出這麼孤寂淒涼的曲,他的心究竟是有多麼孤獨?
簫音彌散滿林,影影綽綽的音魎們顯出身形來,圍向了昏厥在地的人。
由寒涼的簫音召喚而來的音魎們緩緩聚集,在吹奏中和鳴協奏。那聲音,不似先前聽到的鬼音,而是一種類似於戰鼓悲壯明朗的聲音。這聲音,更將悲愴的簫音襯托得分外凝重,如同一個孤膽英雄已達遲暮之年、垂垂老矣。
聽著聽著,一滴清淚竟不可抑製地自眼角滑落。輕輕拭去殘留的淚珠,少女的明眸已是滿蘊秋水、波光瀲灩。
看著少年孤立於林的瘦削背影,她輕聲抱怨道:“幹嘛要吹奏得這麼傷心啊?真是的......”
悲涼的簫曲漸漸停息,少女連忙將頭偏向一邊,不願讓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俏臉已是因自己的失態有些微微酡紅。
好在少年並未轉頭看向她,隻是向音魎發出指令。收到命令的音魎們一個個湊到昏厥的錦家人耳邊,如同在耳邊竊竊私語般停了一會,錦家人便都開始悠悠轉醒。
見此狀,少女剛要欣喜出聲,不料那音魎卻又是一聲幽鳴,即將蘇醒的錦家人便再度昏了過去。
“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麼?!該不是要反悔,想殺人滅口吧?”
少女見這音魎又生異動,不由心中急切。
“我是讓他們忘記自己將要活著走出寂梧林。”
少年淡淡出口。
“若是以後有傳聞說竟有人毫發無傷地走出了寂梧林,也想前來一試的話,那以後這寂梧山可是要變成個登高攬勝之地?”
少女的心本又是懸了起來,此刻卻因他這一番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概是覺得以他那淡漠的表情說出這讓人忍俊不禁的話,其中的反差感顯得分外有趣吧。
聽到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少年麵無表情地轉頭,隻見她掩著嘴,笑彎的細眉如柳,半眯著的眸子閃爍著似周天星辰般璀璨的華光。難忍的笑意扯裂了已些微止血的傷口,傷口撕裂的疼痛又逼得她輕嘶著流出了幾滴眼淚。乍一看去,又哭又笑的少女不但不顯得滑稽,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一時間,他有些看愣了神。
見少年一副怪異的表情看著自己,少女這才強收起了笑意,重新擺出了她一貫顯露於人的大家閨秀之態,心中不禁暗惱著:糟糕了......竟然讓這個老古板看到了我這麼失態的樣子......真是沒臉見人了......
“你......你看什麼看啊......非......非禮勿視你不懂嗎?”
少女羞惱地轉身背對著他,語氣頗顯怨。
“你快別看了,還想不想要我的《萬物生》了?快救我妹妹他們啊!”
見少女如此作態,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這麼盯著確有不妥,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回望到音魎已經處理妥當,便將目光又投向地上那個衣著華美、麵容與少女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孩身上。沉吟半晌,他自衣襟中取出一個黃燦燦的圓果,附身投入她的檀口之中。
少女背著身整頓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恢複了有些倉亂的神思,這才轉過身來,卻恰好見到少年從懷中掏出果子給妹妹喂下。
她疑惑地看著,心中雖有些緊張,但卻並未阻止少年的舉動,隻是暗自念到:這老古板在幹什麼?霏霞理應並未受到音魎鬼音的影響,以他這麼不近人情的個性,應該不會多管閑事才對。他手上的果子,又是什麼?
見少年起身,將目光投向了自己,她不由問道:“你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