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從華夏到腐國,跨越半個地球,簡若走下飛機的時候,緊了緊圍巾,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倫敦希思羅機場,九月。
受北大西洋暖流和西風帶影響,倫敦的九月並不讓人感到寒冷,風是柔和的,天空蔚藍但略有些陰沉。旅遊的旺季剛剛過去不久,倫敦似乎還停留著一些全世界的旅客們,或許正因為如此,安檢人員顯得格外懈怠和疲憊,懶洋洋的耷拉著眼皮,瞄了一眼護照就放簡若過去。
……這不科學!簡若憤憤不平的想,明明我已經精密地計算了時間——在例行盤問中被攔下,仔細查看證件,可能會被放進小黑屋,被傳說中的英國機構反複拷問——他們當然會那麼做,由於她身上背負著某些不良記錄,然後在漫長的等待後出機場——避開人流高峰期——明明一切都計劃好了的!
現在她隻能一臉鬱悶的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人群散去。
口袋裏還揣著一個小巧的本子,上麵工整的寫著今天的計劃——幾點抵達倫敦,幾點坐車去牛津郡,幾點吃飯,幾點搬進房子裏。
——現在她隻能無所事事的坐在機場裏數著過往的人群。
她歎了口氣。
悲傷辣麼大。
簡若不得不遺憾的改變了所有的計劃,跟在一群興奮的旅客不遠的地方,按照之前的計劃辦了張牡蠣卡,坐上了藍色的地鐵。
倫敦。
她托著臉頰,一隻手漫不經心的放在行李箱上。
就像做夢一樣,不管是這個身體,還是這段經曆。
有誰相信死而複生麼?
地鐵入口處坐著一臉邋遢放浪不羈的青年,犀利憂鬱的眼神,抱著吉他,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曲,他在人群熙攘處,經過無數人被拉長的身影,光影混雜在他的臉上,混雜在他的音樂裏。他不看行人,好像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他絕不相信死而複生,因為那與他無關。
簡若拖著行李,站在地鐵口,像她以前所嘲笑的那些文青朋友們一樣,停下匆匆的腳步,站在地鐵口,不管過去,不管未來,像是命定的赴這一場約會一樣,安靜的倚靠在那裏,聽青年唱完一曲。
當年多麼看不上那群損友的文青行為,現在就有多麼懷念那群瘋子。
她重新拉起行李箱,走上了地鐵。
地鐵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年輕的姑娘畫著煙熏妝,一臉不羈的嚼著口香糖,一群年輕人用英語交談著什麼,動作誇張。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段人生。
新的人生。
她掏出耳機,塞住了耳朵,聽起了音樂,閉上了眼睛。她的一隻手看似鬆散的握住了行李箱,做出了一個完全封閉的、防備的姿勢——就像她以往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舊的開始。
……
牛津郡。
簡若從背包中找到皺巴巴被揉成的一團,上麵寫著一個地址,那是她之前預約好的地方——房主是一位華人老太太,因為兒子的原因打算移居美國,就動了把房子租出去的心,這房子地段不錯,租金也不高,重要的是離學校也近,不管怎麼說都十分合適——老太太唯一的要求是租給一個華人,之前簡若有在網上和房主聊過,雙方都非常滿意,今天對於雙方而言都是最後一次的考察——今天敲定合同,付掉租金,簡若已經完全想好了後續,假如她不甚滿意,就去看看另外一家相中的出租屋,隻是那房子就比這家貴的許多——至於學生宿舍,那是下下之選,出於某種原因,簡若並不願意淪落到最後一種選擇之中。
她心情愉悅的拉著行李箱,一手握著手機打開穀歌地圖,慢悠悠的準備晃過去。幾隻不知從哪來的鴿子撲棱棱的從眼前飛過,恰好落下一片羽毛,掉落在簡若的眼前——這一幕溫柔的驚人,就像是牛津郡給簡若帶來的感覺那樣,溫柔而平靜,對於她而言,再合適不過。
牛津的天氣異常的好,毫無疑問的蔚藍色,就像是那些瀏覽過的照片一樣——蔚藍的就像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石。天空沒有什麼行雲,幹淨極了。
和風,鳥鳴,蔥蘢的樹木,過往的行人。
簡若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從內而外受到了某種淨化。她按照穀歌地圖走了大概二十分鍾,直到地圖上顯示即將抵達目的地,才放慢了速度,她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慢吞吞的繼續往前走,在拐角的時候卻猝不及防的和一個男人撞上。兩個人都被迫停了下來。
簡若低呼一聲,揉了揉肩膀——撞得生疼。她抬頭朝著對方看了過去。
一位——少年?或者青年?她難以判斷對方的年齡。
簡若打量著對方,高個子,黑大衣,圍巾,銳利的灰色的無機質的雙眼,冰冷的臉色,卷發,棱角分明,看上去還殘留著一些年少的青澀。若說他是少年,可是這個人分明眼中帶著不屬於少年人的成熟,若說他是青年,可是對方看上去仍然有些……年少輕狂,帶著許些有意無意的不屑一顧。對方皺著眉頭,飛快的掃視了一眼簡若,隨即撫平了肩上的一絲褶皺,眼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奇怪,他側過頭的時候,一頭自來卷的頭發正好印入簡若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