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安安安靜靜地坐著,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裏早已歡呼雀躍樂開了花。
到了小區樓下,宋安安麻溜地解開安全帶,笑盈盈地說:“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車窗外,她依然還在用力揮手道別,露出白晃晃的一排牙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不長不短的頭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
在迷離的夜色下,背對路燈站著的她,整個人就像在熠熠地發著光。
他忽然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底一下下輕輕敲擊著。
幾秒鍾後,他回過神來,迅速收回有些失態的眼神,輕踩油門,駛出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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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宋安安到顧家的時候,時間不太湊巧,顧生舟還沒回來,顧嵐君夫妻倆也出門買東西去了。
她與方姝娣聊了一會兒天,電話忽然響了,是dy姐打來的。
dy姐臨時要一份資料,客戶那邊忽然急著在催,而她現在人在醫院,有點不太方便,問宋安安能不能幫忙想辦法。
掛完電話,宋安安忽然想起之前似乎在顧生舟的書房裏,有見到過相關資料的書籍,她猶豫了會兒,還是上去了。
推開書房的門,撲麵的熟悉氣息,讓她不由晃了晃神。
時間有些急迫,她快速查閱好急需的資料,一刻不敢耽誤地給dy姐發送了郵件。
事情解決完,她鬆口氣,精神一鬆懈,那些說不清的情緒便又彌漫上來。
她放緩呼吸,指尖輕輕撫過牆壁,台燈,沙發,桌上擺置的小物件,每一處都積攢著她的回憶灰塵。
沒來由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個晚上,在顧生舟的房間裏,自己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一番話。
“如果你需要我,我隨時都在。”
顧生舟看著她,許久,隻是很認真地說了句謝謝,而她卻很明確的從他眼底看到了掩飾不住的疲憊。
所以,這算是拒絕嗎?
其實後來她也能理解,那種時候,他還處於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根本就沒心思沒精力去想別的什麼。
但也不知怎麼的,這之後,宋安安總有意無意地避著他,拚命用工作將自己的全部時間填塞的滿滿當當,以免有分心的功夫去胡思亂想什麼……
終究還是因為那躲不開的自卑感吧。
回憶到這裏,她默默歎了口氣,眼睛輕掃過對麵羅列得齊齊整整的書架,目光無意識地來到最後一排,頓了一頓,又倒退回去兩格,等等,那本軟皮的淺色封皮書好像有點熟悉。
湊近了看,一本與周圍嚴謹的學術畫風極其不符的無厘頭漫畫書。
再仔細一看,書脊處還有一小塊淡淡的汙漬。
她記起,這是她之前邊吃小番茄邊看書時,不小心沾落的。
確實是她的書沒錯了。
當初她忘了帶走的,他竟然也沒有丟掉,還放在了書架裏。
她下意識伸手夠了下,沒夠著,踮起腳尖,又使了把勁兒,奈何身高限製,依然費勁的很。
身後一團身影忽然覆蓋上來,裹挾著男性特有的氣息逼近,同時一隻修長的手臂越過她的頭頂,輕輕鬆鬆就將她的目標從書架中抽出來。
宋安安側目,一件挺括的黑色襯衫映入眼簾,隻解開一枚紐扣的衣領略鬆垮地敞開著,喉結上下翻滾。
她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稍稍移了方向,他嘴唇微抿,眼尾上揚,帶著一點點慵懶與散漫。
距離太近,連他的一呼一吸,都清晰無比。
見顧生舟的餘光就要掃下來,她立馬先將眼神瞥開。
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臉就悄悄紅了。
他往旁邊挪動了一小步,長身鶴立,生生把她襯得更矮了幾寸。
“你的書?”顧生舟將書遞給她。
她接過,假裝隨意地翻動了兩下,疑問:“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家裏除了她,誰還會看這種類型的書?
顧生舟看了她一眼:“直覺。”隨即鬆了鬆袖扣,將桌上的兩本書塞回書架:“下樓吃飯。”
宋安安:“……”
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
飯桌上氣氛輕鬆愉悅,顧嵐君正跟宋安安說起自己的幾段遊記,古色古香的哥特式建築,精美絕倫的浮雕壁畫,瑰麗蜿蜒的神秘運河,廣場上數量驚人的鴿群……
宋安安興趣濃厚,眼睛不時折出炯炯光芒。
兩個聊的起勁的女士身旁,其中一邊的男士體貼地替自己的愛妻夾菜,偶爾附和兩句,另一個雖然不怎麼說話,但表情也難得愜意舒緩。
方姝娣看著一桌子的和睦溫馨其樂融融,臉上笑得不知多滿足。
吃的差不多了,顧嵐君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拿出兩張票往前麵一推:“差點忘了,朋友送我兩張下周末一個藝術展的票,可我過兩天就要走了,票放著也是浪費,你倆怎麼樣,有空去嗎?”
宋安安隨手拿起一張翻了翻:“新媒體藝術展,看起來好像挺有意思。”
顧嵐君:“那你就是有空嘍?”
“我周末一直都閑的發黴啊,不過某個大忙人就不一定了。”宋安安意有所指,陰陽怪調的語氣。
顧生舟則抽紙巾慢裏斯條地擦嘴:“下周末嗎,我正好沒事。”
還在醞釀下句話的宋安安倒有些愣了,出乎意料,他竟然答應的這麼幹脆。
顧嵐君開心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倆到時候自己安排時間。”
語畢,默契地與方姝娣交換了個眼色,彼此心領神會地一笑。
倆人私下單獨時,宋安安還是忍不住發問:“你剛才怎麼答應的那麼爽快?”
顧生舟對她的疑惑不以為意:“因為我下周末有時間。”
回答了等於沒回答。
她的眼裏寫滿了我才不信。
他有些鬱悶,確實沒有什麼特殊原因,之前他就對這個藝術團隊略有耳聞,知道他們人氣很高,十分受當下年輕人的追捧,在其它城市的每一場展覽都大獲好評。
正好下周末沒事,就順便去看看。
難道他去看展覽是件什麼多稀奇的事嗎?
“他們的作品看起來挺有意思,正好有時間,就去一次。”他頓了頓,又反問一句,“難道你不是嗎?”
“我當然……”宋安安被噎了一下,麵呈赤色,總不好直接承認自己是因為他,所以才想去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