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嚴重的失誤,一旦它的靈魂本源不能從人類的識海撤出,那麼它就會被對方的靈魂所吞噬,本體當場暴斃。
但所幸的是眼前的人類靈魂並不強,它還是可以消滅對方的靈魂安全撤出的。
在無邊而不知盡頭的痛苦之中,夏旻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肉體上的疼痛傳入意識中,和識海戰鬥中產生的無邊刺痛交織在一起。
在又一次蜂王靈魂侵襲過來時,他終於無法抵抗,徹底地喪失意識。
當下一刻,紫紋蜂王的靈魂本源再次發起攻擊時,人類靈魂的抵禦卻弱了幾分,接著仿佛出現了一個漏洞口,它輕易地貫穿夏旻的靈魂本源,隨即一幅幅畫麵湧進它的意識之中。
蜂王興奮起來,仔細地搜尋著人類的靈魂深處。
所有生命一生之中經曆的事情無比龐雜,它必須要深入到人類識海最深處,才能迅速獲取蜂王漿塊的下落。
蜂王漿塊如此珍稀,人類一定印象深刻,在記憶深處一定能找到蜂王漿塊消失的信息。
夏旻的意識已經陷入彌留狀態,它的靈魂本源在和紫紋蜂王靈魂的交戰之中損耗殆盡,即將消散於世。
忽然一個畫麵陡然浮現,又迅速破碎消失。
那是……
他下意識想記住那個畫麵,卻很快又陷入黑暗之中。
又一個畫麵在識海閃過,迅速隱匿下去。
緊接著,一個個畫麵如火山爆發般噴湧在他的識海之中,但他的意識已經潰散,無法再感受到畫麵的內容。
紫紋蜂王靈魂本源迅速下沉,直接席卷人類的識海,盡快搜尋著他的記憶。
人類的識海已經變得空曠,崩潰也隻是時間問題,也不用擔心對方的反擊。
……
一幕幕過往的歲月如走馬觀花,流淌在夏旻的記憶河床,但他已經無力擷取那些盛放的花,那些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如同夜幕下的煙火,還沒來得及反複回味便已歸於寂靜。
記憶不斷流淌,一個畫麵突兀出現。
仲秋時節,他獨自漫步於繁華河岸,周邊各式商鋪競開,食點小鋪的霧氣繚繞,滿城金色縈懷來。
畫麵僅僅是定格的一幕,便被紫紋蜂王不耐煩地翻過,然而夏旻空蕩的識海深處微弱地躁動起來。
這個動靜極其微小,沒有靈魂本源的加持,連蜂王都難以察覺。
無邊的虛弱感已經使夏旻沒有力氣思考,但那一刻他的意識卻陡然跳出幾個字。
安瀾河……
桂香飄飛的八月,那是他最後一次麵對徐婧。
他有好多的話想與對方說,他好想要走過去,向那個在他心裏不斷抽紮著冷刀的身影,說一句——
好巧,你也在這裏。
然後對方一轉身,原來她身邊換了另外的人。
一堵城牆橫亙在兩顆心之間,無聲無息潛滋暗長,已然擎天。
疏遠以後才發覺,一開始站在她身側,時間下墜得飛快,而她消失後的某時某分,卻漫長過他生來的所有年月。
後來才知道,她不在時才是最自在的時候,不必承受過往彌日累夜的憂疾。
紫紋蜂王匆匆翻查的過往片段,後續在夏旻彌留的意識裏播映著。
這些片段從未知的地方聚合過來,他像是畫外人,無法擊散這些畫麵,也沉默著沒有任何的知覺。
紅葉遍野的河岸,匆匆四目相對,轉過身時他聽見背後傳來的呼喚。可是他在人海中走出了五步路,終究沒有回過頭。
不停奔流的安瀾河,流經他年少的歲月,把那道人影帶到他的眼前,卻又輕易衝散。
他曾無數次偷看過她的身影,過去的夜晚積攢了好多話要說,可對麵已經換了人。
明明沒有期望,卻依舊存在著念想——
如果那天她追上來,時間是不是就會回到十三歲初見的那個午後。
他不知道當初他在逃避著什麼,隻要是對上她清澈的瞳孔,他就不忍心毀掉過去美好的一切。
但是他躲在樹後很久,過往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從此再也沒有人呼喚他的名字。
原來安瀾河早已不是曾經的那一條,河岸依舊喧囂熙攘,那是他記憶之中最後一次滿城秋色。
識海深處的畫麵還在交叉漫溯,新的記憶碎片不斷湧現,夏旻彌留的意識卻總是避不開,他封存在心底一直以來不願回放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