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淒鳴,笛聲輕微,夜涼如水,天地俱靜。
突然,一陣噠噠的腳步憑空出現。
枝上的寒鴉一聲淒鳴,振翅高飛,卻隻聽得‘啪’的一聲,直挺挺的摔在了高台上。
高台很高,卻隻有三階台階,每一階跨度極大,那隻倒黴的小鳥就摔在了第一階台階上,漸漸幹癟下去,卻不見血液流出。
或者已經流出了,隻是看不見罷了。
畢竟,整座高台都似從血池中撈起的一般,多一點血,少一點血,實在看不分明。
噠噠的腳步聲漸次響起,那一隊人馬走近了。
原來是簇擁著一襲高大白袍的黑袍人。
白袍上繡著團雲,嵌著白色寶石。白袍之上是一頂寬大的白冠,將這人的麵目掩了進去,看不分明。
這人從頭到腳都是白的,白的透明,他靜靜的走到了高台前。
那隻倒黴的小鳥已不見了蹤跡。
白袍人卻停了下來。
他身後的黑袍人趕緊圍了上來,開始整理他本就一絲不苟的衣袍。
他就這麼平舉著雙手,木然的站著。
突然,縮在白袍中的右手抖了抖。
黑袍人連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倒退。
幽幽的笛聲響起,如怨如訴,想來那吹笛的人兒多半是個思念情郎的閨中女子,才能吹出如此傷感的曲調。
笛聲輕轉,怨訴之音更加幽晦起來,間或又如溪澗流水,細微之處卻是更見歡快了。
白袍人緊握的右手舒展了開來。
那群黑袍人又趕緊上前,細細的整理起衣袍來。然後,退了下去。
笛聲也停了下來。
高大白袍靜靜的站在高台前。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過了許久,肅穆的聲音從天地間響起,眾人的胸腔如同擂鼓一般。
白袍踏著鼓點,緩緩的向前走去。
他走上了第一階台階,身形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若是能把那頂高大的白冠稍稍抬起,便能看見他額頭上冒出的細密冷汗,和緊皺在一起的眉毛,還有不斷顫抖的薄唇。
笛聲再一次響起,卻是慷慨激越起來。
滴答滴答。
空曠的四野裏,恢弘的天地之音中,響起了水滴下的聲音。
沒有人替白袍人擦掉頭上的冷汗,於是汗水滴答滴答落在了他的腳背上。
白袍人停了下來。
這人穿著華貴的服飾,卻沒有穿鞋,近乎透明的雙足赤腳踩在高台上,卻沒有沾染上一點血跡。
原來這高台並不是血做的啊。
白袍人的赤足上青筋乍現,似乎要在這裏紮根,絕不願再上前一步。
激昂的笛聲再次低婉了下去,幽幽怨怨的聲音彙集在白袍人的耳邊,一座林間幽宅中,他的情人正站在他的麵前,詢問他為什麼不過來。
笛聲清脆,一片山花爛漫中,他的情人在山花中起舞,跳的歡快時,轉過頭招他過來。
白袍人沒有動。
於是他幽宅中的情人停下了正在梳頭的手,他山花爛漫的情人也同時停下了揮舞的雙臂。
然後,直直的盯著他。
眼神無聲的在詢問,你為什麼不過來呀?
白袍人開始後退了起來。
然後他退下了第一階台階,卻發現自己站在了第二階台階上。
天地間的肅穆之音更加浩大了,白袍人緊皺的眉頭愈加皺成了一團。
滴答滴答的聲音更加密集了起來,混合著眾人的心跳聲
咚!咚!咚!
白袍人轉身要跑,卻停了下來,不敢再動。
前方真的是前方嗎?
他額頭上的冷汗更密集了,幹脆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了下來,浸透了衣襟。
白袍人一動也不敢動。
腳下的高台卻變得滾燙了起來,白袍人微微的低下頭,一朵朵血蓮花在他的腳下浮現,旋轉著切進他的赤足,透明的雙足上漸漸浮現了血色,然後擴散開去,一雙赤足都似鋪上了紅霞。
這雙赤足玲瓏嬌小,倒像是雙女子的金蓮。
雙足上各戴了一串鈴鐺,血色漸漸漫上,於是,鈴鐺轟然的炸開了。
血蓮漸漸將他的雙足切割開來,白袍人死死的咬住牙齒,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血蓮一頓,隨即更加快速的切割而上。
終於,低低的呼痛聲從高大身影口中傳出,這聲音一閃而逝,就像是中途被人掐斷了脖子。
黑袍人退的更遠了,彙聚到了更遠處的人群中去。
沙沙的聲音響起,深淵底下似乎有個龐然大物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