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敵友難分(1 / 3)

此時洞內火焰已盡數熄滅,碎石滿地,一片狼籍。

朱雀、玄武一立一伏,碧睛、紅眼滴溜溜四下打轉兒,大氣不敢出,偶爾嗚鳴幾聲,也是怯生生地極盡可憐之態。

楚易雙掌抵在蘇曼如後心,白汽蒸騰,冰塊漸漸融化。

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她雙頰越來越紅,身軀一顫,突然“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綠幽幽的漿液,惡臭刺鼻。

一條七彩斑斕的小蜈蚣從漿液中掙紮著彈了出來,歪歪扭扭地爬了幾步,突然蜷縮一團,再不動彈。

蘇曼如又幹嘔了一陣,嬌喘籲籲,迷蒙的眼波漸轉清澈,低聲道:“楚王爺,多謝你啦!”閉上眼,繼續端坐調息。

蠱蟲既出,楚易如釋重負,又轉而替昏迷不醒的蘇瓔瓔把脈察探。

這小妮子氣脈正常,隻是昏昏沉睡,想必被李思思竊據肉身後,連日奔波,太過辛勞,一時半刻仍難以醒轉。

轉眼望去,蚩尤依舊抱著那石女,仰頭怔怔地看著滿壁文字,動也不動,始終不理會自己三人,楚易心中又疑又奇,不知這魔頭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不知何以,對這傳說中窮凶極惡的魔門天帝,他竟是敬畏多於厭懼,想起那石女對蚩尤的一番癡情,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感懷。

旋即又想,那石女既是魔門“聖女”,與蚩尤淵源至深,自當不會是什麼善類,自己這般濫施同情,倒有些迂腐如東郭先生了。

當下站起身,朗聲道:“蚩尤!正邪不兩立,楚某誤將你放出,已鑄成大錯,今日就算拚著性命不要,也要與你同歸於盡!”

連叫了幾遍,蚩尤仿佛才聽見,轉過頭,揚眉嘿然笑道:“正邪不兩立?這麼說來,你自詡是正,而我是邪了?”

楚易沉聲道:“公道自在人心,正邪自有天定。還用我說麼?”

蚩尤起身哈哈大笑道:“哦?那麼敢問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什麼是‘公道’?什麼又是‘天定’?在你看來,當今之世,那些所謂道佛正門,便是‘正’麼?他們所代表的便是公道麼?”

楚易一怔,想起李木甫、張思道、齊雨蕉等人的所作所為,遲疑道:“大河滔滔,難免泥沙俱下。道佛各門之中,自不免有些害群之馬”

蚩尤截口笑道:“那麼魔門左道便是‘邪’了?倘若如此,小子你又為何與魔門妖女、蚩尤後人如膠似漆?又為接位天仙門主,自甘墮落,屢屢幫著她們與道佛各門作對?”

楚易臉上一燙,道:“有害群之馬,自然也有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況且她們縱然有過,但本性純良,有心改悔,也算瑕不掩瑜,閣下又豈能以偏蓋全?”

蚩尤嘿然笑道:“好一個以偏蓋全!但在天下人眼中,你收納的這些妖女,哪一個不是殺人如麻,十惡不赦?何以單憑你一張嘴,就成了瑕不掩瑜的好人了?你的所作所為,又算得上什麼公道?”

頓了頓,微笑道:“所以歸根到底,你也不過是一介好色偏私的魔門小輩罷了,又怎敢自稱‘正道’,在你祖師爺麵前作大義凜然之狀?”

楚易被他這般咄咄逼人地詰問挖苦,竟微覺理虧,難以辯駁,“哼”了一聲,怫然道:“正邪是非,自有公論。楚某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又何必與你這魔頭作無謂的口舌之爭?”

“公論?”

蚩尤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飽讀詩書,難道還不知道什麼叫成王敗寇麼?所謂公論不過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楚易微微一凜,忽地想起他先前蕩滅李玄元神時所說的話:“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這些邪魔宵小,在世間行惡為孽便也罷了,竟然敢自稱神門子弟,打著我蚩尤的名號,沒的汙我名聲,死有餘辜”

心底大震,竟倏然湧起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道聽途說,德之棄也。但那些刀筆吏所寫成的曆史,又何嚐不是道聽途說?

太古大荒,距今四千餘年,連司馬遷也不敢妄加評說,世人又何以斷定孰正孰邪,孰是孰非?

他至今篤信的所謂公論,當真便是曆史的真相麼?

“我們不信千秋公論,難道還聽你這魔頭一麵之詞麼?”此時,蘇曼如已調畢真氣,睜開雙眼,起身淡淡道,“楚王爺,一旦讓這魔頭離開這裏,天地大劫,再無挽回之機。多說無益,動手罷。”

白影一閃,徑直朝蚩尤衝去,不染拂銀光爆射,如天河滔滔,流星飛瀉。

楚易一凜,叫道:“仙子小心!”抄起天璿三劍,捏訣禦氣,緊隨其後。

蚩尤曬然道:“小丫頭,你道自己是女媧大神麼?試以隻手補天裂?”

右手一拍,掌心“轟”地衝射起萬道碧光,“吃吃”激響,蘇曼如不及反應,周身已被萬千藤蔓纏縛,掙紮不得,又驚又怒。

“萬壑春藤繞!”楚易大凜,這上古木族的兩傷大法至為凶險,傷人傷己,但由蚩尤使來,竟是如此輕鬆自若,毫發無損!

不容多想,喝道:“放下她!”三劍回轉,破空激舞,突然爆起熾白色的光團,霍然將那藤蔓盡數斬斷,順勢抄身抱住蘇曼如,衝出十丈開外。

蚩尤微微一怔,奇道:“斬風訣?”

原來楚易倉促間,竟使出了當年金神石夷獨創的“斬風訣”,以金屬真氣禦使水族神兵,環環相激,一氣嗬成,與水族遊俠科汗淮的斷浪刀並稱雙絕。

看似簡單,卻極難施展,若不是楚易吞了混沌心血,將體內五行真氣融會貫通,又仗著北鬥神兵之利,休想將蚩尤的氣藤斫斷。

蚩尤雙眼精光大作,笑道:“好小子!石夷若是知道你短短月餘便學會此術,隻怕也要從棺材裏爬出來與你切磋了。來來來,我倒要看看,過了四千年,天下又出了什麼英雄人物!”

“呼!”右臂揮舞,真氣滾滾飛旋,化作一柄十餘丈長的碧光氣刀,迎麵怒劈而下。

寒光耀眼,瞬息撲麵。楚易不敢怠慢,畢集全力,三劍螺旋交錯,掀起洶洶氣芒,轟然橫斬。

“哐當”一聲巨響,三劍紛飛,氣浪迸爆,楚易當頭如被雷霆劈中,眼前昏黑,鮮血狂噴,仰麵翻跌出十餘丈外,蜷縮一團。

“楚王爺!”

蘇曼如芳心陡沉,飛也似的奔到他身邊,見他臉白如紙,汗出如漿,說不出話,隻能看著自己喘息苦笑,眼眶一紅,淚水竟險些湧了出來,欲言又止。

楚易見她如此關切,心中大喜,遍體的疼痛竟似微不足道了,深吸了一口氣,躍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萬木奔雷刀’!來來來,我倒要看看,四千年前的魔頭究竟還有些什麼能耐!”

搶身抓起李思思散落在地的乾坤袋,取出天樞劍,正欲聚氣反攻,他丹田內陡然一陣劇痛,“啊”地一聲,汗水滾滾而落,腸子仿佛絞成了一團,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蚩尤哈哈笑道:“小子,你能捱得住我蚩尤一刀,也算是當世罕有了。隻是你本來不是五德之身,又何必強修五行合一?即便你真要修煉五行譜,至少也要百八十年的光景,欲速而不達,妄動五行真氣,現在就等著吃苦頭吧。”

蘇曼如冷冷道:“楚王爺,莫聽這魔頭胡言恫嚇。你胎化易形之後,早已是千年罕見的散仙之體,又吞服了混沌心血,還有什麼不能融合?”

蚩尤乜斜她一眼,傲然道:“小丫頭,他連我一刀也擋不了,有必要嚇他麼?常言道‘欲煉其丹,先築其爐’。小子,你體內神識、真氣太過龐雜,雖然僥幸吞了混沌心血,五行合一,但經脈、氣海、玄竅卻難以承受。就象洪水泛濫,而河道淺狹依舊,哪有不決堤崩潰的道理?”楚易大凜,這幾日自己養傷練氣,常常覺得丹田、經脈微微漲痛,隻道是傷勢初愈,尚未調適,此刻聽他這般講來,倒覺得頗有道理,不由脫口道:“那有什麼法子補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