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北冥深淵的必經之路上,一個半傾著身子,不時傳來咳嗽聲的身影,拖著看起來格外沉重的步子,在漫天的風雪中,堅定地前行著。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酒壺,喝了一口,頓時咳嗽聲又起。他喃喃自語道:“幸好還沒有把你打碎。”他在對著酒壺說話,腳下並沒忘記趕路。“耽誤了一晚,不知天黑前能否趕到北境軍的大營。”他一邊行走,一邊將酒壺小心地放入懷中。身形一隱一現,已在數丈之外。
此人正是雷鵬,因昨晚與青碧道人一戰,受傷頗重,所幸在寒鬆童子的完美配合下,完成了“暗度陳倉”之計,隻是無法長時間施展幻影神功。他總是在無法繼續的時候才停下來,換以輕身功夫趕路,稍有緩和,再喝上一口酒,繼續展開幻影神功。
如此幾番交替,又過了三個時辰,約是中午時分,算算路程,所剩在千裏左右,雷鵬這才略微放心,天黑前趕到的計劃應該可以完成。但他絲毫不敢懈怠,仍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趕路,能早到一刻是一刻。
早到一刻就多一分希望避免戰事,那就會使多少人免於戰禍。
他過於拚命趕路,傷勢恢複極為緩慢。昨晚一戰的最後對決,雷鵬雖有借力逃遁的計劃,卻對青碧道人的強悍預估不足,震傷了心肺,一路咳嗽不止。若在平時,這些傷隻需半天的時間即可痊愈,現在僅是稍有好轉。每次咳嗽,牽動內息,也是麻煩的很。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迫使他不得不放緩腳步。咳嗽聲止,雷鵬一驚,他隱約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歎息,凝神靜聽,又全無聲息。他保持降下來的速度,不動聲色,維持原狀,隻在心裏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此刻距離北境軍大營也就五六百裏的距離,千萬不可大意。他提醒著自己。
約莫走出二十裏路,雷鵬再次忍不住咳嗽,那歎息夾雜在咳嗽裏再次傳來。雷鵬稍有動容,以他現在的速度,同等境界的武修也少有能跟上的。他雖不具備靈識,然以他的耳力,方圓二十丈範圍內的動靜他是可以感受到的,可是沒有。而那歎息如此微弱,竟能從二十丈外傳入咳嗽中,還能讓自己清晰地聽到,歎息之人功力可見一斑。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兩次戲耍自己。雷鵬不解,莫非是自己急於趕路,勞累過度,出現了幻聽?
他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他沒必要搖頭,因為那歎息隨著咳嗽聲止而消失,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雷鵬拿出酒壺,喝上一大口,烈酒帶來的刺激令他忍不住發出“吱吱”的暢快聲音。收起酒壺,憋足氣勁,甩開身子,雷鵬爆發出此刻最強修為,將幻影神功發揮到極致。片刻功夫,雷鵬原本的身影緩緩消散,茫茫雪地之上,餘下一片空曠。
這一次,雷鵬趕出近百裏路程,想要咳嗽的感覺強烈來臨。他前所未有的慢下來,將精力全部集中,做好準備,這才放聲咳嗽。果然,咳嗽聲起,歎息聲來。
雷鵬猛然頓住腳步,壓住咳嗽,歎息聲消失,可晚了那麼一瞬。隻這一瞬,雷鵬確定自己沒有幻聽,先前的緊張也消散不少。
雷鵬長嘯道:“何方高人前輩,苦苦跟隨在下一路,能否現身賜教?”
除了自己四麵八方的回音和飄起又飄落的雪聲,茫茫雪地之上,空寂一片,沒有任何其他聲息回應。
這場景加之詭異的歎息,足以考驗一個人的定力!可怕的永遠是看不見的敵人!恐懼的是明明知道有人,卻怎麼也找不到!
雷鵬反倒笑了,朗聲說道:“閣下此番前來,無非是阻斷雷某去路。此地距離在下去處已是不遠,若閣下再不現身,雷某可要走了!”
還是沒有回應!
雷鵬苦笑搖頭,邁開步子,不再等待。
他不打算等了,那歎息卻來了。是在沒有咳嗽聲掩飾的情況下傳來,雷鵬猛然順聲看去,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再次停下腳步。
來人是位顯得格外年輕的老者,蓄著三綹須髯,麵色紅潤,雙目有神,身穿粗布麻衣,卻是灑然如遺世獨立,飄然若仙。
雷鵬自然是不識的,若覺一在場,定然又是吃驚,又是歡喜。此人乃覺一下山時遇到的第一人,砍柴人柴廣琛。那時他還是一個樵夫打扮,如今成了一副學究模樣,氣質天差地別,形貌一般無二。
雷鵬冷漠地盯著他,一言不發。麵對這樣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他感到一股強烈的危險氣息,比之麵對青碧道人還要危險。他體內的黃金結晶時動時靜,怪異異常,好似猶豫不決。
柴廣琛再次歎息,道:“見壯士如此費力地辛苦趕路,心中不忍,一路跟來,以便不時之需。”話音平和親近中透著說不出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