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庸佇立在一處山丘頂峰,遠眺炎龍起舞,火光燭天的雄關。雖然相隔數十裏,他卻仿佛能聽到在烈火中拚命掙紮的士兵們的哀嚎聲,還有,阿古麗臨行前那一抹怨毒無比的目光。
“如此,最後一計也成功了……”
以反間計達成空城計,使阿摩羅不願發動進攻,為東方易爭取療傷時間;故布迷陣離間捏古斯,達到弱敵強己的效果;以終末之箭暗算阿摩羅,取得關鍵勝利;最後剿滅薩滿,再一把火燒光捏古斯與啟顏,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大勝。
一計接一計,連環相扣,將自身可以利用的資源發揮到最大,一舉翻盤。其中或有幾分僥幸,稍微出差錯就可能導致全盤皆輸,幸好,命運沒有在這關鍵時刻跟他開玩笑。
漢軍取得大勝,論功行賞他的功勞最大,幾乎在每一處戰場都能見到他刻意留下的痕跡,照理說這該是一件值得大肆慶賀的事情,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欣喜。
並非無病呻吟,也並非同情敵人,既然上了戰場,就要有陣亡的準備,既然想侵略別人,就要被反殺的準備。
他不會因此而難過,卻也無法感受到喜悅。
白庸終究是白庸,他可以為替馬無疆報仇而高興,卻無法將敵人的痛苦當做自己的快樂,做不到視人如牲畜,將殺戮當做理所當然。
他沒有如赤鷹王猜測那般,命大軍繞道去截斷退路,因為他的目的是不讓草原上出現霸主,不能有一家獨大的局勢,啟顏也好,捏古斯也罷,都是一樣,最好是多強爭霸的局麵,如此才最符合漢人的利益。
一把火足夠將捏古斯燒回三百年前,大幅度削弱實力,這樣就已經達成目的,至於捏古斯滅不滅亡,意義並不大,捏古斯對漢人而言,和名叫阿貓阿狗的部落沒什麼區別,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甚至留它在,還能將未來草原上的競爭更加激烈化,反而更有價值。
這時,齊無憾從山腰爬上來,看了他一眼,隨即站到身邊,跟著眺望赤色的雄關,裝作漫不經心的勸道:“既然覺得難受,那就不要看了,何必為難自己呢?”
白庸目光依舊盯著遠方:“這是我犯下的殺孽,必須要麵對。縱然我不覺得這是罪過,但殺戮畢竟是殺戮,敢做就要有敢擔當的勇氣。”
“諸葛武侯火燒藤甲兵的心情嗎?”
“也許吧。”
齊無憾沉默了一會,又開口道:“若沒有你,漢軍不知道要死亡多少,甚至有可能退軍,到時候蒙劫的就是關內的百姓。”
“為了保護一些人,就可以毫不在意的殺掉其他人嗎?隻要有國家大義作為護身符,就能肆無忌憚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嗎?”
——果然是心中有掛礙。
沒想到會引起這麼激烈的反駁,齊無憾搖頭苦笑,道:“我並非這個意思,而是說,在別人威脅你生命的時候,不得已之下反殺對方,是情有可原的。”
“我曾經遇上一名魔修,他說不殺我念頭就會不通暢,念頭不通暢修為就難以進步,修為不進步就無法長生,無法長生最後就會失去生命,那麼他殺我是情有可原的?”
“這個……你舉的例子太極端了。”齊無憾啞然,他本就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尤其對方又是個擅長口舌的辯才,這下更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