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漸淡,黑夜漸亮。
遠處的山頭,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但那方的天空,多少有了些晝意——天已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一條狹窄的山路上,少年正背著酣眠的少女,極小心,極小心地前行著。
山路很彎很繞,也有些陡,林修然雖然練過幾天內力,但沒練出什麼名堂來,加之富家公子少有身體上的運動,所以背著花解語,顯得有些吃力。但林修然沒有要將她吵醒或者將她放下來的意思,他就這麼背著她,從洛歸山的故居那兒開始背著,一直走到現在。
路是很漫長的,但相比起今後他與她的人生,卻又是一點也不漫長。
山路崎嶇難行,人生之路,更是如此。
林修然走在山道上,有些痛苦地眨了眨眼睛,免得讓汗水流進眼睛裏——他兩隻手都托著花解語的身體,很難騰出手來。
晨曦漸起,驅散了四周的霧氣與兩旁樹木上的瑩瑩露珠。
旭日初升,紅霞燦爛如錦;秋風蕭瑟,黃葉漫山如席。
陽光微熱,灑在兩人的身上。
山林間黑夜到早晨這一段時間的溫度,是極低的,林修然怕花解語著涼,所以早將自己的外衣脫了蓋在她的身上,現在溫度漸漸回轉,他卻又怕花解語身上多了件衣服會熱,所以就艱難地伸出手來,將蓋在她身上的衣服取下來。
這一下的動作有些大,驚動了她。
花解語枕在林修然右肩上的螓首,不經意間,動了動;鼻子呼吸時噴出的熱氣順著林修然衣服的領子鑽入他的後背,癢茲茲的;那雙抓著他衣領的手掌,也忽然用力抓緊了些,似乎是害怕林修然就此消失不見。
花解語醒了過來,但還沒有完全清醒,林修然想讓她再眯一會兒,所以他並不和她說話,隻是自顧自地走著。
花解語能感覺到,自己是被一個人背著,一開始是有些驚慌的,但很快她就放心了下來。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她是很喜歡聞的,說不上多香,甚至此刻有些汗味,但她偏偏就是喜歡。
那是林修然的味道。
所以她自然就極喜歡。
花解語或許是太累了,也或許是舍不得這並不十分寬厚的後背和這股熟悉的味道,也隻是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背上,並不說話。
但她多少是有些緊張。
林修然感覺到,她抓著自己衣服的手更緊了,那貼在自己肩膀上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不過,她害怕林修然發現她已經醒了,呼吸又忽然變緩變慢,極小心。
絲絲熱氣,時緩時急地鑽入林修然的後背,於是林修然更癢了。
花解語這樣,就像做了件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一般。
林修然心裏好笑,但也隻是不說話,小女孩有很多小心思,是不能說破的。說破的話,那就太煞風景了。
於是,他就又這樣安靜地繼續走著,依然不說話。
但林修然這極不尋常,以至於寬宏大量的沉默,卻讓花解語徹底心虛了。
花解語小心翼翼地對身下的林修然說道:“少爺……我醒了,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你背著我太累。”
在她想來,自己醒了,自然就是要下地走的。
少爺是主子,她是奴婢,從沒有主子服侍奴婢的道理。
她剛才有了些小心思,已經是犯了大錯,若是還執迷不悟,那就是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了。
林修然明白她心裏想什麼,但是並沒有聽她的,他仍舊背著她,繼續走在這略有些崎嶇的道路上。
林修然說道:“再有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就能到了,回到府裏,你該好好地洗個澡,那茅屋不住人許多年了,盡是灰塵,昨晚你一直躺在地上,身上多少會有些不舒服。”
茅屋!
灰塵!
地上!
花解語心裏咯噔了一下,聽林修然說起了昨晚之事,她這才醒悟過來。
昨晚,在林府裏,是發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的。
她們,似乎都被一個手持書卷的中年男子給迷昏了。
林府裏出現了一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
“少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沒有受傷吧?”花解語心有餘悸地問道。
她更要從林修然的背上下來了,林修然經過昨晚的事件,受沒受傷不說,肯定受到了驚嚇,心力交瘁的,自己再讓他背著,肯定會累壞了他。
林修然見花解語掙紮得如此厲害,也隻能放她下來。
兩人的旁邊有一棵大樹,林修然無奈,隻好讓她和自己先去大樹底下坐一會兒。
林修然剛一坐下,花解語就開始從到到位、徹徹底底地檢查林修然的“傷勢”,見他身上沒有半分受傷的痕跡後,這才拍拍胸脯,收了口氣,放心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