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蕩芒山的鍾聲(1 / 2)

深夜裏下了一場難得的小雨。

猶如老天在為雁門關外的亡魂而哭。

走在蕩芒山中你才會發現,蕩芒山中的芒不是植物,而是棱石,是石柱。

透過石柱的間隔一道道光柱投射在微濕的黃泥土上。

錢魁就在蕩芒山。

他是俠盜,山上有他的山寨,有他的三百寨眾。

三百人應該不算少。

可是莫名從山腳走到山寨,卻沒看到一個人,一個人都沒有,自然也沒看到錢魁。

沒看到錢魁的時候,莫名從不知道有人會一夜之間變成“另外”一個人。

莫名是在聚義廳看到的錢魁。

他在喝酒。

在一張大椅子上。

椅子在聚義廳中央位子。

那是寨主的椅子。

椅子很大,橫躺一個人都綽綽有餘,錢魁就躺著。

地上已經淩亂放倒了許多空壇子。

壇子當然是酒壇。

他手中還拿著一壇,正喝著壇中的酒。

莫名手中也拿著一壇酒。

自然還是金縷衣機關大箱子裏的好酒。

錢魁同樣看到了莫名。

看到莫名的同時他笑了,笑得有些苦澀。

他說:“你來得不是時候。”

莫名說:“哦?來喝酒也要選日子?”

錢魁似乎才看到莫名手中的酒,微微一愣後,又笑開了顏。

他的黑紅色牙齒還是那麼醜陋。

錢魁說:“雖然不是時候,但還是能喝酒。”

“你還能喝?”

“為什麼不能?”

兩人眼睛對視,突然都哈哈大笑起來。

——能理解喝醉酒的人往往是已經醉了的人。

盡管莫名沒醉,但他絕對是最懂喝醉酒的人。

——如果你家老爹從你出生就一直在喝酒,而且每晚都能喝醉,做為兒子你也會懂。

所以盡管莫名沒有喝醉,他也能理解錢魁。

錢魁很傷心,而且已經傷心到了極致。

隻有傷心到不行的人才有可能邊笑邊喝酒,也隻有傷心到極致的人才有可能邊喝酒邊流淚。

——笑著哭的人你還認為他會是個不傷心的人嗎?哦,或許是喜極而泣,但眼前這位絕對不是。

“莫名,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笑著喝酒嗎?”

“為什麼?”

“因為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錢魁,從來不認命,從來都不放棄。”錢魁猶若獅吼,“即使他們殺光了山寨裏的每一個人,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可能會放棄,不可能認命——”

錢魁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劈在莫名心頭,他想過很多錢魁傷心的原因,但就不曾想過這個原因,或許是他不敢往這方麵想。

莫名大驚問:“山寨其他人都被殺了?什麼時候?是誰殺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錢魁突然雙手抱頭,手指插入頭發中,眼神無助而恐慌:“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很久,就在隔壁偏廳,死得……死得很安詳。”

“安詳?”

“不錯,就是安詳!他們死的時候沒有痛苦,有的在說笑,有的在喝酒,有的還和旁邊的人說著話,就這樣突然死了,好像他們都沒意識到他們已經死了一樣,死了都還在做著他們活著做的事。”

——世間有這樣的死法嗎?

莫名不知道,他知道錢魁不可能撒謊,尤其在這件事上說謊,但是這樣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他心中竟升起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的身體隨著他的想法,邁動了腳步。

當他走進偏廳,看到了許多人,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三百人,但一眼望去絕不少於兩百。

這麼多人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趴著,但就是沒有死亡常見的躺著的。

他們的表情正如錢魁所說,沒有一點死亡之前的恐懼、痛苦,他們似乎真的是在“安詳”中死去。

廳裏擺滿了桌椅酒菜,他們在吃飯喝酒,飯菜還有餘香,杯裏的酒也散發著陣陣香醇。

若閉上眼睛,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會是一個死亡現場,而是熱鬧無比的宴會場地。

這個“宴會場地”是那麼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