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舍”東側教習場上,日正當空,剛好正午時分,藍天隻有幾絲白雲,跟昨日的陰雨天截然不同。
燕橫想起,昨天自己下山試劍,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雖隻一日之隔,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這兩天發生在他身上和眼前的事實在太多。
所有青城“山門弟子”也都到齊了。全青城派二百餘人,團團包圍著教習場。
三十多個黑衣的武當派弟子站在西首,青城派的人全都向他們投以敵視目光。但武當眾人似乎已經習慣這種場麵,完全不為所動。
宋梨也都到了。本來這種比武場麵,家眷不應在場,但宋梨身份特殊,而且眾人早就把注意力集中在武當眾身上,並沒有人來趕她走。
她看見侯英誌站在大夥兒裏,便擠到他的身邊。
“小英……發生了什麼事?”宋梨一臉好奇。
侯英誌沒看她一眼,緊盯著對麵的武當眾。
“武當派的人。要來挑戰我們。”
“什麼?武當?……他們不也是正教中人嗎?為什麼……”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宋梨見侯英誌牢牢盯著武當眾,神色甚為緊張凝重,也就不敢再問了。
侯英誌其實並不是緊張。他隻是想觀察這些武當人馬的行動舉止,看看能否從中判斷他們的斤兩,又或是武功屬於哪種路子。這是沉醉於武道者的本能。
站在師父後頭的燕橫也是一樣。這次挑戰,對青城派絕對是個大威脅,但燕橫還是難免有點期待與興奮:能夠看到前輩如何發揮青城武術對抗外敵,又有機會窺見武當這等名門大派的武技,實在是很難得的機會。
──武道,畢竟是在人間的鬥爭裏產生的。
宋貞上前,走到教習場中央,高聲向武當陣營說:“我們就比試三場,如何?”
“什麼三場?婆婆媽媽的。”江雲瀾冷冷地說,剛才的笑容早已不見,“要比,就比到其中一方完全服輸為止。”他環視教習場的青城眾弟子,又說:“你們若要一擁而上,來個群鬥,我們一樣奉陪,也不嫌你們人多。”
“我們這是比武。”宋貞皺眉,“你道是市井流氓的械鬥嗎?”
“比武也好,打架也好,有什麼分別?就是看誰贏誰嘛。”
宋貞也不再跟他糾纏,“你們是客。第一陣,就先讓你們選人出場。”他口中說得好聽,但其實心裏早盤算過,後選的一方其實比較有利,可以先看看對方派出什麼貨色,才決定派誰出去比較有把握應付。
江雲瀾瞧瞧那矮漢子錫昭屏。
錫昭屏會意,踏著穩健沉實的步伐進場。
──他們完全不用商量,看來在上青城山之前,早就計劃好一切了。提早上山,也是讓青城派沒有準備的時間。
宋貞見這錫昭屏進場,還是沒有拿兵刃,便問:“你們第一陣是要先比拳法嗎?”
錫昭屏搖搖頭,“沒關係。你們的人要是想用兵器,我徒手來對付也行。”
場邊的青城弟子嘩然。
──這武當山來的家夥,竟然如此托大,實在太看扁青城劍法了!
宋貞回顧身後十六個“道傳弟子”,心中在考慮著。
對方隻派了個三十歲不到的弟子出來,自己這邊也決不能派個輩份相差太遠的,而且當然要精擅拳術──堂堂青城派,假如真的派人用劍,跟一個手無寸鐵的對手比武,豈非大大折損門派的名聲?
宋貞的目光最後落在兒子身上。宋德海也瞧著父親點了點頭。
然而這麼重要的決定,還是要掌門才有權作出。
何自聖坐在一把竹椅上。身後的大弟子俞思豪,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個長形的大木匣,木色甚為古舊,上麵雕刻了龍虎相爭的圖紋。
“德海。”何自聖呼喚。他與師弟宋貞心意相同,“你出去跟他走一路拳法。”
宋德海大聲應答:“是!”便把腰上的長劍解下交給身邊的師弟,走往教習場中間。
在這群高級“道傳弟子”裏,五弟子宋德海一向被認定為天份最高的一個,武功修為早就超越了大師兄俞思豪。宋貞的盤算是:這第一陣,馬上就派這個最強弟子出手,隻要一舉取勝,大挫武當派的銳氣,說不定對方會就此知難而退。
青城派雖不以拳腿搏擊揚名,但派內好幾路劍法,皆可演化成徒手招術。特別是一套短劍法“上密劍”,講求近身短擊格鬥,空出來的左手也要輔以擒拿掌打,其招式完全能以掌代劍換成拳路,而宋德海的“上密劍”正是練得極精;師叔陳洪力本身精擅拳掌,見宋德海有拳術格鬥的天份,早就把自己數十年心得傾囊相授。宋德海實已是青城山上徒手拳法的第一人,出戰這首陣最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