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隱,暮色合,倦鳥歸。

綠色蕭條,西風瑟。

萬籟俱寂中,輕聞衣裾獵獵及刀光劍影之聲。

密林邊上的空地上,一黑一白兩條人影,翻飛與刀光劍影之中。

刀劍相碰,身形相錯的瞬間,白衣之人略提一口氣“嗬嗬”笑道:

“此別一年,姚兄又是精進不少,兄弟今日隻怕要認栽了。”

姚鵬手下不停,也是提了一口氣道;

“彼此彼此,安兄承讓了。”說著話,已無心再戰,略一思忖,用刀背架住劍勢,示意安寅停下身形:

“即是如此,你我二人不如就此罷手,兄弟另有事情與安兄商議。”

二三百回合下來,二人臉上均已顯現疲色,說話之時氣息明顯不穩。

這安寅安建史與姚鵬秉性相投,看似比武,幾年下來,均未分出勝負。但私下早已視彼此為知己,正是英雄敬英雄,惺惺相惜。

聞聽此言,安寅皺眉道:

“噢?你且說來聽聽。”

手下不停,又是兩招遞出。實是難逢對手,不忍就此罷勢。

“聞安兄膝下有兩子,尊夫人教導的是大氣端瑞且文武雙全﹑德才備;兄弟膝下無子,唯有一女,名月兒,年方七歲……”

安寅已聽出一二,刀劍相抵,止住身形,故作不解地聽他繼續說道:

“內子留給小女一月形玉佩。聽聞安兄家傳亦有一碧血暖玉,豔若雞血,形如紅日。今我與與之雙玉合璧,但求日月同輝,不知安兄意下如何?”

安寅知他愛妻早歿,留有一女,生的是伶俐可人。適才先前一提,心下已有九分樂意。自己兩子,長子今年十三,次子九歲;年齡都還算適當。細比之下,次子較為合適。正要問他中意的誰,一聽此話不由得“哈哈”大笑:

“原來……姚兄是相中了我家明兒啊!”

姚鵬一愣,自己一時隨口一句“日月同輝”,竟是這般巧合,隨即也“哈哈”大笑道:

“緣分,皆是緣分!”

安寅知道自他的妻子去後,百無聊賴,習武成癡。除卻愛女,唯一的慰藉就是這每年一次的比武。幾年下來,恐是早已倦了﹑累了。今日急著把愛女安置妥當,怕是以後再無爭勝之心。他心中著實有些不舍,接口道:

“以後,你我即為親家,再無這般盡興了。所以,今日定要比個痛快。來來來,莫要停,接著比過…“

說著,手腕翻飛,劍花吐出,二人又戰一處。

不遠處,觀戰的二人:一個身穿素衣是個端莊秀麗的年輕婦人。

身邊是一個著青衫的年輕男子,神情散漫,身形懶散的斜倚大樹,手執草棍口中咬玩。微縮的瞳孔緊粘著遠處交戰的二人。

照往年的情形看,兩人都現疲色,應是接近尾聲,——不出意外,又是平手。

且看二人時而停手,時而又開懷大笑,讓觀戰的二人對視一眼,不由露出疑惑之色:以往二人也有交談,還從未見過這般開心;都這般樣子了,也不見二人有收手之勢。

又是幾個回合後,二人身形相退的同時,兩道寒光相向而至,快似流星,“當”的一聲,中途相撞,落於地下。

素衣女子看向僵住身形的安寅,神色一震;

青衫男子也覺出了不同,神情凝重的站直了身軀,有些緊張的甩掉口中的草棍。

一鏢過後,姚鵬無意中回掃一下安某,瞬間瞪大了雙眸。

安寅手指姚鵬,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隨即身形便如一座坍塌的高山,轟然倒下。

“阿建!”

首先回過神的是年輕婦人,輕功一提,越到安寅身旁。

青衫男子也迅速過去。

“阿建,你怎麼樣?”

婦人壓抑著哭聲,顫抖著抱住安寅:

但見一隻斤鏢,已盡數沒胸。黑血“汩汩”冒出,染黑了白衣,染黑了鏢尾的紅巾。

鏢上乃是“見血封喉”!

安寅手高抬,眼圓睜,早已氣絕,死不瞑目。

姚鵬呆若木雞,看著那暴睜的雙目,木然的撒手扔掉兵器,重重的單跪於地。不相信的搖著頭喃喃不停:

“怎麼會這樣?……會這樣?”

顫抖著手撫上那英俊的麵頰,婦人無聲大慟:

“阿建,不要丟下我…不要…”

眼前湧上片片黑雲,她似看到自己的心瓣瓣碎落在黑暗中:

“阿建—”

淒厲的尖叫聲劃過寂靜黃昏的夜空,驚飛遠處的一群棲鳥。“撲棱棱”的翅膀抖過,一片黃綠的葉子悠然落下;夜色吞沒了天邊最後一抹紅雲…